董波輕聲提醒了一句,就這樣羅裡吧嗦又不失強硬地打斷了江辭的講話。
江辭也樂得結束自己的“個人秀”,連忙騎驢順坡下地溜了。
但好在有了江辭這個略微有些抽象的開場,原本基調沉悶的交流會似乎也變得有意思了不少。
除了陸妄。
這會議座位的安排就像是故意和陸妄作對似的,偏偏把江辭的座位放在了他的正對面,是以整場交流會中,不論江辭說什麼,都會有意無意地cue到他,他還不得不回答對方。
終于熬到會議結束,陸妄的臉色幾乎可以說是黑成了鍋底。
在一句“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中,陸妄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了會議室的大門,留下一屋子的人看着他潇灑的背影在風中淩亂。
面對自家合夥人田澤的死亡凝視,趙啟言隻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尴尬地擺了擺手:“哈哈,那什麼,尿急哈,尿急。”
趙啟言話音還沒落下,隻見原本還在和周圍同事說話的江辭在看見陸妄閃身離開的瞬間也一個箭步地跟了過去。
大家看了看江辭那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身影,又看了看坐在會議室中間的董波,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就這樣在衆人之中蔓延了開來。
“小妄,等等!”
江辭的腳步很快,幾乎沒花什麼力氣就追上了陸妄。
被江辭一把拉住的陸妄卻像是完全不知道對方存在似的,隻是一個勁地自顧自地往前走。
陸妄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多多少少激怒了對方,江辭拉住對方的手終于還是用上了點力氣,就連叫喊對方的聲音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陸妄,我在和你說話!”
陸妄的手臂被江辭捏得生疼,但他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的隻是冷靜地看着眼前大吼大叫的男人,那眼神仿佛隻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
“行,聊聊。”
江辭聞言,剛想抓過陸妄的手帶他走,卻聽見對方冷酷到讓人連心底都發寒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我給你三分鐘,夠聊了嗎?”
“三分鐘?”
江辭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地回過頭,用一種又深又遠的目光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頭上抹了發膠,一身高定的西裝筆挺,無處不在透露着精英氣息的陸妄,“我們彼此二十幾年的時光,你确定隻需要三分鐘就能說得清楚?”
“哈……”陸妄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地偏過頭笑開了去,他擺了擺手,一副“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的無所謂模樣,“其實我三句話都能說明白,你要聽嗎?”
江辭拒絕的話語還沒能說出口,陸妄就已經用那總結陳詞一般的語調毫無情緒地開始往外吐着毒液,“我之前想睡你。現在睡到了發現不過如此。所以麻煩你不要再纏着我了好嗎?”
“怎麼樣?”陸妄看着江辭瞬間變得蒼白無比的臉色,心髒忽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感。
這樣的痛苦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他甚至不能分辨這到底是來自于心理還是生理。
此時此刻,陸妄無比感謝自己的皮膚向來都白得有點瘆人,所以從江辭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他能确定對方并沒有發現自己身體上的異樣。
正當陸妄準備趁勝追擊,再說幾句刺耳把人給趕跑的時候,身後一個怯懦的女聲卻打破了這狹小走廊之江的平靜。
“呃,不好意思,我…我們,那個……”
陸妄木着一張臉回頭望過去,發現好家夥,剛才在會議室裡開會的律師和醫生們都齊刷刷地擠在了這個走廊,那場面活像B市早高峰堵車一樣,也不知道剛才他和江辭的對話被這群人聽去了多少。
“咳,那個,小陸律師,你和小江有什麼話要說的話不如找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我們要去坐電梯,哈哈。”
董波到底是醫者仁心,不願意讓氣氛就這麼僵持下去,于是主動開了口破冰。
但陸妄顯然不準備領情,他隻是沖着董波和田澤所在的方向略點了點頭,然後就頭也不回地甩開了江辭的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直到很多年後江辭依舊會夢到這一天。
衆人的目光所帶來的打量、審判都不能讓他的情緒産生任何的波動,唯一讓他真正痛徹心扉的,是他在那一刻沒有抓住離去的陸妄,而是放任對方就這樣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