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姓陸!”江辭望着自己的父親許久之後搖了搖頭,“我們身上流着全然不同的血脈,我們不過隻是代為照顧了他那麼幾年,難道你就妄想着給他當爹?可如果……”
“夠了!”
從剛才起就一直一言不發的陸妄臉色蒼白得有些駭人,但他自己卻毫無察覺,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在座的每一個人,終于如釋重負般地勾了勾嘴角,隻是壓在他心裡的東西實在太重了,以至于他剛才想努力微笑的樣子看上去更像是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是那麼的搖搖欲墜。
“我說夠了,江辭,真的夠了。”
陸妄閉了閉眼睛,試圖将眼底的酸熱給堵回去。
這個動作讓他的雙眼在霎時間就變得血紅,搭配着他那蒼白的臉色,看上去莫名讓人心驚。
“我之前的确喜歡過江辭,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他是我的同事。”
陸妄說着,飛快地抹了把臉,試圖把自己的所有的情緒都借着這個動作壓下去。
但他還是失敗了,以至于他看向江辭他們的瞬間,眉眼裡是掩蓋不掉的倉惶。
這是陸妄來這個家這麼多年來,頭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陸妄頓了頓,試圖将哽在喉頭那酸熱的硬塊伴着強烈的心酸一并咽下,“我今天還有事,就不陪大家一起吃晚餐了。”
陸妄說完,沖着江甯何予欠了欠身,就立刻沖出了包間。
養子的身份總是尴尬的。
陸妄昏昏沉沉地走在餐廳昏暗的走廊上,整個人都透着一股說不清的頹喪。
也許是出于對他生父母的尊重,又或者是出于他作為陸氏繼承人的考量,所以陸妄既沒有改名,也沒有改姓,就像何予說的那樣,他甚至都沒有被放進江家的戶口本上,隻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占了一頁,就那麼在陸家的戶口本上飄着。
所以陸妄的一顆心總是懸着的,他總覺得自己雖然在這個家裡,卻又永遠也不屬于這個家。
這樣的猜測讓他如履薄冰了很多年,直到今天。
他終究是沒有家的。
陸妄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想。
另一頭的包廂裡的氣氛并沒有比孤身一人走向停車場的陸妄周身的氣氛要輕快多少,壓抑的氣息幾乎凝固出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就是你們希望的嗎?”江辭望着自己的父母,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爸,之前隔壁蕭雨出櫃的時候,蕭叔叔說要打死他,那時候你是怎麼勸他的?難道你當時說的那些都是假話?還是隻要你家兒子不是同性戀,其他任何人是都沒關系?”
“閉嘴吧你!”江甯猛地擡起了手,可又在看到江辭那雙寫滿了不甘與憤怒的眼的時候頹然地放了下來。
“你現在就給我滾!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你再回來,不然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了!”
江辭聞言出乎意料地沒再反駁什麼,而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
因為憤怒,江甯的胸膛巨烈地起伏着,他眯着眼睛望向虛空半晌,忽然咂摸過了一絲不對勁來。
他望向自己身邊正在坦然喝茶的妻子,皺眉問:“你是故意的?”
“嗯?什麼故意的?”
何予慢悠悠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向江甯。
江甯瞪着何予半晌最終還是敗下了陣來。
“沒想到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你拿捏我還是和當初一樣啊。”江甯有些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
不過眨眼之間,他已經明白了何予這麼一反常态地湊這個飯局然後又讓所有人都不歡而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江辭這臭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小妄這孩子,而小妄像是更早就愛上了自己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兩個孩子到底也不是完全不考慮父母就放飛自我的主兒,所以哪怕江辭回國了有段日子,兩人也依舊沒在一起。
可這世界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江辭和陸妄之間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地就被一些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