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當年落水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蘇維恩處心積慮設計出來的事故?”
陸妄看着江辭,覺得一切都有些荒謬得過了頭。
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些人的愛恨能那麼的……單細胞,難道就因為自己過得比蘇維恩好,所以他就恨上了自己這麼多年?甚至不惜三番五次地置他于死地?
江辭歎了口氣,他比誰都知道此刻的陸妄在想什麼,也比誰都知道他到底在迷茫什麼。
可人性中的善與惡往往是最難捉摸的。
就像蘇維恩,班裡那麼多人,他不但不去記恨報複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反而因為江辭幫過自己,而拐彎抹角地恨上了明明什麼都沒做的陸妄。
還沒等江辭想清楚該怎麼安慰他,陸妄卻突然擺了擺手,他像是有些累了,又像是有些意興闌珊,“算了算了,人就是這樣的,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啦。”
陸妄說完,沖着眼前滿臉擔憂的江辭笑了笑,“好了哥,你也别擔心我了,我沒事的。”
很多年以後,江辭回憶起這天,他依舊會記得這瞬間的一切——秋風中夾雜的冷氣,裹挾着遠處傳來的歡笑,他和陸妄之間的無奈卻沒有被笑聲幹擾一絲一毫,依舊這樣固執且無助地籠罩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江辭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清楚的意識到——原來金錢真的不是萬能的。
他可以用錢買來别人的服從,卻控制不了他人的思想。
他可以花錢讓一切可疑的威脅消失在他的視線,但卻無法預見未知的重逢。
蘇維恩的出現終于讓他發現,金錢并非那麼的無所不能,這讓他前所未有的産生了一種恐懼。
如果他連這樣的“可控風險”都掌控不了的話,那陸妄的病又會……
江辭狠狠地搖了搖頭,試圖将這個從五歲以後就一直像魔影一般折磨着他的神經的恐懼從腦海中甩出去,還沒等他徹底平複好心情,陸妄的手機就又突兀地響起了鈴聲。
兩人的面色都是一沉,在江辭難以形容的注視下,陸妄在江辭的試一下按了公放之後便點了接聽,“喂?”
“喂?是陸妄嗎?你哥哥江辭在你身邊嗎?”
來電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在醫院陪護蘇維恩的輔導員李行。
陸妄不知道李行為什麼突然要找江辭,他擡眼望向面前的人,隻見江辭點了點頭,陸妄這才應道:“我哥在我身邊,怎麼了?”
李行聞言歎了口氣,他的歎息聲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陸妄和江辭在電話這頭如此嘈雜的環境中竟也聽得一清二楚。
“蘇維恩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但他的心理狀态比我想象得還不理想,這學期他是不可能再繼續念下去了,之後能不能複學也是個未知數。所以他說,他想在休學之前再見一次你哥哥,他說他們之前就認識了,他一直有話相對你哥哥說。”
明明白天的時候還陽光萬裡,可現在卻不知從哪裡起了一股風,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将整座城市都淋得濕漉漉一片。
……
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将躺在病床上的蘇維恩的臉照得一片慘白,他那黑到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的雙眼裡映出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身影——那是冒雨趕過來的江辭。
因為事出突然,江辭趕到醫院裡面的時候已經被雨淋成了落湯雞,竟然難得有些狼狽。
可就算這樣狼狽,江辭看上去也依舊很帥氣。
烏黑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耷拉在了他的額頭前面,也許是嫌這樣遮擋視線,江辭又随意地擡手把前額的碎發一把往後犁了過去,反倒顯出幾分和平常書卷氣不同的匪氣出來。
他的扯衫此刻正緊緊地貼在江辭強壯的身體上,勾勒出相當漂亮的曲線,簡直是可以随時拉去給畫室當人體模特的程度。
“聽說你找我?”
江辭并沒有什麼心情和蘇維恩叙舊,一上來就直接開門見山。
但蘇維恩卻并沒有立刻回答江辭,他的視線幾近癡迷地留戀在面前的人身上,仿佛要将此刻的一切深深地刻進自己的腦海裡,然後就此寫進過去和未來的每一段記憶。
“我一直在看你。”
蘇維恩望着眼前的江辭忍不住喃喃,他的語氣是如此的輕柔,就像是戀人之間在撒嬌一般。
“……我一直在看你。”
蘇維恩看着站在床尾的江辭,突然就這麼落下淚來,“可你為什麼不看我?”
“你為什麼不看我?!”
“你的眼裡永遠都是陸妄!陸妄!!”
“永遠都是那該死的陸妄!!!”
精神類的鎮靜藥物讓蘇維恩的四肢乏力,他以為自己正在怒吼,但實際上他的聲音聽上去不過隻是比正常人聊天的音量還要小上一些。
但他是你弟弟!
“你們是兄弟!!”
“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此刻的蘇維恩看上去已經很不對勁了,但江辭居然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叫醫生。
蘇維恩的聲音落在江辭的耳中宛若一道道驚雷,幾乎劈得他的靈魂都戰栗了起來。
江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了病房,還差點撞翻了守在門外的李行。
“江同學?你,你這是怎麼了?”
江辭此刻的臉色差得簡直不是活人能有的,但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時間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滾筒洗衣機,将一切事物都攪得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