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緩緩停下，孟宗政剛準備下車，白景暝剛帶上口罩，一邊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樣屏幕上的電話朝孟宗政做了個收拾，孟宗政讓司機将車靠邊的同時白景暝按下了接聽鍵，“師傅。”

“還跪着？”電話裡的司馬泰打了個哈欠，白景暝知道司馬泰剛下飛機，十分鐘之前跟着司馬泰的人回報說已經到費城了，白景暝讓人撤了，沒想到司馬泰卻打電話過來了。

“沒有。”白景暝不知道司馬泰為何會突然打電話過來，就像他沒有料到司馬泰會将自己扔在書房直接飛美國一樣，但他知道肯定不是隻來确認自己是否還跪着。

“回去了？”電話那頭傳來飛機廣播的聲音，司馬泰的聲音懶懶陽陽，卻讓白景暝有些發虛，“嗯，回來了。”白景暝握緊左手，手掌上的皮帶還清晰可見，包括臉上的巴掌印，他握拳然後又松開，然後突然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手機那頭的司馬泰問的是，“見到你三叔了嗎？”

他不明白司馬泰為什麼這麼問，他到了香港之後就沒有了三叔的消息，就像進了司馬家之後的三叔突然消失了一般，但是接下來的話，讓他驚愕地睜大眼睛，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一般，張着嘴除了最開始的那句脫口而出的【什麼？！】半天沒說出話來，他整個人就像木頭人一樣定在哪裡，因為司馬泰說的是，“你三叔就在隔壁客房。”

白景暝的反應告訴了司馬泰答案，于是他接着說，“你一進屋就看了個遍，我還以為我走之後，你會讓人把家裡翻個底朝天。”

司馬泰也沒有再說話，似乎在給白景暝時間消化這一切，不過他也沒想到白景暝沒有找，不然叔侄兩見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或者說，他以為白景暝一定回去找，甚至在老爺子打電話通知的時候，白雲杉以為他第二天早上就會出現在門口，沒想到這小子憋了三天。

等了幾分鐘，白景暝似乎終于消化了這件事情，“他不想見我，就算了。”司馬泰聽出了語氣中的“落寞”，這一刻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憐，但是聯想起他做的這些事兒，又覺得，怎麼說呢，一言難盡。然後白景暝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對不起，我錯了。”

聽到這句，司馬泰輕笑了一聲，然後又微微歎了口氣，“做錯能改，善莫大焉。”又像是在誇獎，又像是在看玩笑，但是馬上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嘴上說錯了，願意挨揍，解決不了問題。不是你三叔揍你一起，這事兒就解決了，你三叔不論用什麼辦法逼着你，認這個錯都沒用。”

白景暝抿唇不說話，司馬泰接着說，“認錯積極，但是永遠不改，沒用的。你得問問你自己，你真覺得你錯了嗎？是明知故犯，還是恃寵而驕，又或者說，其實你誰也不在乎，反正有你三叔扛着，他也必須幫你扛着。”

這一次，白景暝沒有反駁。

電話那頭的司馬泰長歎了一口氣，“給你三叔點時間。”白景暝說好，但是司馬泰卻反問道，“好什麼？！”語氣裡甚至有些怒氣，白景暝抿唇，小聲說，“我把人都撤回來了，我沒有再找了。”他知道，司馬泰氣的是他各種找三叔，就像他說的，東躲西藏。

“我的意思是，你給你三叔點時間。”司馬泰可能覺得自己說話太重了點，緩了緩語氣，“你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三叔，但是你别忘記了，你爺爺是你三叔的爹，他們也是父子。”

“如果有一天，你兒子帶人帶槍逼你三叔，你怎麼想？”司馬泰笑了笑，電話裡傳來奉凰的聲音，“我不和你說了，我到了，你心理其實都明白的。”

“好。”白景暝說好，司馬泰挂斷了電話，他放下手機，靠在後座上，長呼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也是父子。是啊，如果有一天，你兒子帶人帶槍逼你三叔，你怎麼想？

他想起那天在醫院，将槍口轉向對準自己的三叔，他想起三叔當時的眼神，無奈，自責，憤怒，甚至是無助。

他突然笑了一聲，他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去将司馬家翻個底朝天去找可能的一絲蹤迹，他慶幸自己放棄了，差一點，就差一點。

因為那晚在司馬泰的書房，他才意識到，他根本沒有思考過，找到三叔之後怎麼辦。他隻是在找，他隻是在告訴自己要找到三叔，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三叔。

然後那晚，他想了很多種可能。

最後，他放棄了。

因為他知道，如果想見三叔，其實很簡單。去祠堂請了家法，白麟堂門口跪三天，三叔自然會出現，會為了他走家法。

多麼簡單啊。是啊，多麼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