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白景暝似乎并不在意,他一邊回答,一邊提筆在開頭的留白處寫上“白雲杉”三個字,然後從頭到尾讀了幾遍,确認和既定的格式沒有區别,最後他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蓋章。
做完這一切,他似乎終于松了口氣。
他沒有将印章收回,而是将他和手裡的匕首一起放在了桌上,放在了已經生效的手令邊,最後退後了兩步,屈膝跪了下來。
“怕嗎?”老爺子坐在椅子上,拿起白景暝放在桌上的印台,細如羊脂的白玉,頂上雕着一隻登雲的麒麟。白景暝交出它,是交出了所有的權利。白景暝交出匕首,他跪下,是任憑自己處置。
他是刑堂堂主,他自然知道今天做的這一切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老爺子看着那通體黝黑的匕首,他也認識這匕首,狼牙,這麼多年了,他還把它帶在身邊,一切好像都沒有變過,白景暝他好像就從來沒有變過。
挾持自己,為的就是這張寫着白雲杉名字的手令,交出印章,交出狼牙,然後任憑自己發落。
白景暝啊,白景暝,老爺子突然确認了很多事情。
白景暝擡頭看着老爺子,似乎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怕嗎?”老爺子重複道,白景暝皺起了眉頭,有點不确定老爺子在問什麼,怕嗎?
什麼是怕?
白景暝低頭,也在問自己,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卻好像又是個很難去回答的問題。
怕嗎?
他記得當年三叔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可是自己真的怕嗎?
老爺子的手摩挲着那枚白玉印章,他似乎一點都不着急,他等着白景暝的回答。
“怕嗎?”白景暝低頭重複,似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能從家法堂規裡找出手令這一條,他自然清楚他今天做的一切要承擔什麼樣的代價。怕嗎?他轉頭望向院子,三叔仍舊跪在那方磚之上,肋間隐隐作痛。
“恐懼源于未知。”白景暝似乎回答了這個問題,似乎又沒有,他收回目光,轉頭與老爺子,與之對視,“恐懼源于失控。”說完,他低下了頭,看着面前的青磚。
老爺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景暝,這就是他的答案,他将印台放下,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笑了“你就不怕我把這張紙,撕了嗎?”
“您不會。”白景暝沒有擡頭,語氣裡不是挑釁,而是笃定。
老爺子笑了,看着低頭垂目的白景暝,上一刻還是野性難馴的狼,這一刻卻成了忠順老實的狗一般。
恐懼源于未知,他清楚按照家法堂規要怎麼罰,所以他不怕。
恐懼源于失控,他找到了這答案,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對外他讓自己能名正言順地保住了他的三叔,因為他知道自己也不願走到那一步,所以他不怕。
狼永遠都不是狗,也不會變成狗。
[他丢掉的或許不是他最想要的。]老爺子看着白紙上那小楷的白雲杉三個字,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白景暝說的這句話,他最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白家,突然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