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暝去拿車鑰匙的時候被等候在那裡的白家人圍住,領頭的是武戰。
“四少,你該回家了。”武戰帶的人不少,應該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白景暝沒有回答隻是拿過Q7的鑰匙,然後将錢包和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掏給了座位上的人,“你的車在下面。我寫個電話給你,你去和一醫院找這個醫生,就說我讓你來的,醫藥費讓他先記在我賬上。”座位上的人受了不少傷,但是依舊無比配合地結果寫着電話的紙片,最後高興地目送這一群人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硬盤很快被找到了,和無數的啤酒瓶一起堆放在客廳裡,地上還有不少玻璃碎片和酒水,看來昨晚白景暝情緒很不穩定,連DVR和筆記本電腦都被當做洩憤的對象砸得面部全非。Mars就在旁邊的房間裡,安靜地躺在床上,空調溫度開得很低,讓武戰不禁打了個冷顫。
誰也不知道白景暝是什麼時候租了這麼一套房子,家具應該都是房東提供的:老舊的沙發和電視機,發黃的空調。廚房裡沒有鍋碗瓢盆隻有一個破舊的燃氣竈,廚房的一角堆着幾箱方便面和礦泉水,甚至還有少量的壓縮餅幹。
武戰看着這一切心情有些複雜,他大緻猜到了這套房子的用處,隻是衣食無憂的四少為什麼會為自己準備一個這麼專業的安全屋?老舊的小區,沒有攝像頭沒有保安,居住人員複雜且流動性高,很安全很專業。
白景暝沒有任何反抗,武戰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可不想白景暝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自己看着四少,吩咐屬下收拾硬盤。無意間看到茶幾上壓着幾張标準的A4紙,滿版的英文武戰是看不懂,隻是日期竟然是今早,就随着硬盤一起帶回白園。
A4紙的文件後來被證實是一份檢驗報告,确切的說是一份十分正式的屍檢報告,武戰痛過電話證實這份文件确實是出自A市著名的跨國藥物公司實驗室,那裡的人對白景暝印象深刻,同樣是威脅與利誘。屍檢報告上寫得很明确,導緻Mars死亡的是四亞甲基二砜四氨。
四亞甲基二砜四氨是一個讓人陌生的化學式,說出來幾乎沒有人知道它,但是大家應該都聽說過“□□”和“七步倒”的大名,而四亞甲基二砜四氨就是其中的毒性部分。四亞甲基二砜四氨毒性強,哺乳動物口服的最低緻死劑量為0.10mg/kg,也就是因為太有效、毒性過強已經被禁止買賣,但是因為用以代替的慢性鼠藥效果不如它明顯,仍有不少人私自買賣,難道是Mars誤食投放在後山的鼠餌?
白景暝回到白園之後就将Mars抱進了房間,鎖上了房門拉上窗簾,不論誰來了都不開門。白雲楓坐在樓下的客廳裡抽煙,一根接着一根抽得客廳裡烏煙瘴氣。傭人們都躲得遠遠的,隻有陳雪在一邊不停安慰着,白景昊可不想撞在白雲楓的槍口上,一大早就以散打比賽要加練的理由白麟堂避風頭去了。
在白家所有人的祈禱中,白景暝終于在下午走出了房間,他抱着Mars走下樓梯走過客廳,見他上了Q7白雲楓是真的擔心了,又不好上去阻攔,還好武戰這時候上前攔住了坐上駕駛座的白景暝,“你去哪?”
“桂園,我要葬了Mars,你開車吧。”知道武戰不放心,白景暝幹脆将鑰匙遞給了武戰,自己做到了後排,白雲楓忙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本來還擔心白景暝的反感卻沒想到他看都沒朝前面看一眼,他将Mars的頭放在自己腿上,然後閉着眼睛順着毛撫摸着,就像平時在房間裡看電視的時候一樣,那時候的Mars總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白景暝将Mars放進了自己親手挖的墓葬中,然後站在旁邊垂頭看着,遲遲沒有封土。白雲楓和武戰隻能站在一旁慢慢等待,從挖洞開始白景暝就不讓任何人插手,他們隻能看着,看着白景暝将Mars的玩具一件件放進去,看着Mars垂手等待。
白景暝知道,他知道有這麼一天自己會看着Mars死去,因為犬的平均壽命隻有十三年,而十三年之後自己正值壯年。他想過這一天,自己會親手埋葬Mars,想象過這一幕:看着他的身體慢慢被泥土覆蓋時自己肯定會很傷心,甚至流淚。但是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快,白景暝沒有流淚隻是覺得撕心裂肺的痛。
他側躺在墓坑裡,就像睡着了一般,隻是今天沒有用他經典的四腳朝天式、闆鴨式或者超人飛天式。隻是今天之後他就永遠這樣側躺着,永遠地睡着了。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整個犬舍就他抱着水盆無動于衷,自己偏偏就注意到了他,偏偏就喜歡上了他:這個戴着小眼鏡、十字臉、鴛鴦眼、不合群的獨生子。第一天來到桂園的時候那整一個乖巧安靜,但是第二天就露出了惡魔的真面目,真是人小鬼大。小鬼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基本的口令,隻是口令和牛肉條缺一不可。那時候是哈士驢,有着很不協調的大耳朵和長嘴巴。之後學會了開門,廚房裡的白菜胡蘿蔔土豆不論生熟都要嘗兩口,還有一次吃米吃進了醫院;什麼都禍害,武軍晟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的手機、錢包、衣服、皮帶甚至是襪子,因為這些都是Mars已經能熟練地打開他的房門。五個月生日的那一天發現了白麟堂的魚,并且勇敢地做了嘗試,成功成為了一隻“落水狗”,從此白麟堂成了他的樂園。
尴尬期症狀愈發嚴重,耳朵越來越大。因為十字臉,很多次都被誤認為阿拉斯加;因為右黑左藍的鴛鴦眼,因為沒有白尾尖,被一些不熟知哈士奇的人認為是失格。一半的人認為他是阿拉斯加和哈士奇的串串。白景暝習慣之後便保持沉默,小鬼不擔心因為他血統證上的雙血統不會因此改成串串。随着尴尬期的結束,血統優勢迅速顯現出來,大餅臉和大尾巴不再是夢想。到一歲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說他是阿拉斯加,但是遛狗的時候總有人說他是狼,其實乍一看确實有點像,但是絕對是披着狼皮的羊。
都說哈士奇一歲的時候會變得穩重,但是自己家小鬼穩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越來越精,越來越喜歡玩小心思。
開狗籠,開房門,開冰箱,開飲水機,小鬼說這叫無所不能。抓老鼠,養螞蟻,養小貓,拍蒼蠅,小鬼說沒有做不到隻有想不到。到白麟堂捕魚,抓鳥,鑽鴿棚,小鬼說這叫自力更生。小鬼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鬼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小鬼....
想到以前的種種,白景暝忍不住笑了,笑得苦澀,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鬼已經成為了自己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