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資料袋,剛出辦公樓的Neo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昨晚受傷的肩膀仍微微作痛。幾十個學員列隊,踏着整齊的步伐往這邊跑來,轉身看着他們的Neo,竟然忘記自己還站在路中央。像一把刀一樣Neo把隊伍從中間劈開,他們一個個從Neo身邊跑過,随着口号聲漸漸遠去,隻留下熟悉的汗味。
不久以前,自己也是其中一員,在同樣的時間,喊着同樣的口号,殺氣騰騰地往食堂跑去,如同一群餓狼。不過以後不會了,今天已經辦好了所有的手續,明天自己将從住了兩年多的寝室搬出去,後天開始新的生活。
今早當衆檢讨之後,自己這一屆的主管很官方地宣布了基地對自己的處分:退學,但是考慮到這件事情的複雜性和特殊性,決定留校察看一年,所有獎勵全部撤銷清零,在此之間擔任某某的警衛,視表現決定去留。
所有的學員都詫異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Neo微微握拳,他不能接受,警衛,但他也隻能接受!這就是代價,他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代價。而其他的學員更驚訝于另一點:所有獎勵全部撤銷清零。所有的TOP,所有的榮譽,所有的獎金都會被撤銷,就算Neo熬過這一年,他得從頭開始。
Neo擺弄着資料袋上的封條,這個小小的牛皮紙袋裡似乎記錄着過去八年自己在廢墟所有的一切:到達廢墟的日子,接受訓練後的第一次評估的成績...“SNOW”小組組建的日子,自己和Tony獲得的第一個TOP的時間,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九十六個,接着是Tony死的情況,自己養傷期間的病例,和Jim組建新的小組的成績,最後是這次的處分。
裡面能記錄很多東西,卻丢失了更多東西:自己來廢墟第一天的陌生,接受訓練後的第一次評估的好奇...“SNOW”小組組建時的興奮,自己和Tony獲得的第一個TOP的榮譽感,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九十六個,接着是Tony死時自己的悲痛,養傷期間的無助,和Jim組建新的小組之後的不和,最後是自己對這次的處分的無奈。
兄弟情,戰友情,很多東西都不是能用紙用筆能記錄下來的。
Neo眯起眼睛,望着湛藍的天空,似乎就在昨天,自己還喜歡以最誇張的大字躺在地上,旁邊是同樣累得喘不過氣來的Tony,不遠處Gavin正大聲向地上的兩人喊出剛才訓練的成績。
100個TOP是“SNOW”最後的目标,“SNOW”曾經的完美,即使已經被解散,Neo也要将它完成,這不是記錄在資料上的所謂的榮耀,這隻是兄弟之間真正的承諾。
肩膀傳來一陣刺痛,Neo卻很感謝三叔,昨晚他用最直接的方法讓自己明白,原來真的不是被放棄,Tony也不是不相信自己,隻不過他比自己更冷靜,更清楚當時的狀況,更了解自己而已。Neo更慶幸自己有三叔,從小沒有媽媽,父親又不喜歡自己,母親說不上不喜歡,但那種疏離和冷漠更讓人覺得孤立無援。還好有三叔,他似乎永遠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自己在乎什麼,自己想要什麼,甚至是自己害怕什麼。
從剛開始的戒尺到現在的藤條,三叔永遠對自己要求嚴格,他告訴自己想得到就必須先要付出;不能逃避責任,應該努力做到最好;如果你放棄了你就輸了;情緒的失控時失敗的開始;世界上沒有如果,所以慎重對待每一次選擇;做錯事情總要付出代價;逃避就像毒品隻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推開寝室的門,房間裡還是和自己離開時一個樣,地上Jim用來擦頭的毛巾,被搞得一團糟的床鋪,打鬥中被打翻的杯子,甚至是地上玻璃渣和隐隐的血迹。
把門一關,Neo便直接倒在了床上,他很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對未知的恐懼。白雲杉說得很泛:一年,達到我的要求。他沒有說自己将接受什麼樣的訓練,也不直接列出所謂的要求,Neo隻知道接下來的一年等待自己的是兩位教官。時間是有了,人物是有了,但是地點和事件都是未知數。明天下午會有人來接你:Neo告訴自己你隻能等待。
房間裡的東西沒有動過,果然Jim什麼都沒有帶走,因為什麼都不能帶走,這是規矩:空手來,空手去,你能學到的,你能記住的就是你唯一能帶走的東西。望着隔壁的床鋪,Neo覺得其實自己也不是很讨厭Jim,隻不過是不習慣而已,很陌生的感覺,每一次配合都讓自己想起曾經的Tony,而且很多事情不得不發生沖突....
掏出衣服裡的身份牌,翻轉身份牌,唯一相同的是背後的四個字母“SNOW”,Neo不由皺起了眉頭,SNOW也隻剩下它們了,自己和Tony的身份牌。按照規矩,每人身上所佩戴的應該是一組、兩塊内容和款式完全相同的身份牌,但自己的這套身份牌卻不是;按照規矩,新的小組的組建應該換新的身份牌,就像當初自己和Tony組成“SNOW”一樣,但和Jim卻沒有,因為實在不想讓最後這一點“存在”都被抹去;從心裡不想承認新的小組,不想忘記Tony,不想讓SNOW被抹去,我們曾經是最優秀的,我們曾經是最完美的。如果在那時候自己不做出那種選擇,不選那條路,繞遠點的話....
Neo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淚水卻順着眼角流下。
敲門聲吵醒了Neo,房間裡已經完全黑了,看下手表,已經是快十點了。
“誰?”一擡頭便望見窗戶外黑乎乎的人頭,燈光太暗看不清樣貌,輪廓有點像隔壁的Arthur。
“你們來了。”Neo打開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兩人,樓道燈太亮,眼睛一時間還有點不适應,“進來吧。”轉身開了燈,從床底抽出兩條凳子,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明天走?”沉默沒有持續多久,Mike從口袋裡拿出黑色的卡片遞給Neo。
“别這樣,不就一年嗎,我還會回來的,還會住到這裡來的。”Neo笑得有些勉強,環視四周,這間房子,自己住了兩年多了,現在要搬出去還真有點舍不得。我會回來的,Neo在心裡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