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歸的聲音在顫抖,哭過一次後,自己的情感就像斷了弦的吉他,不再歸自己掌控。
他害怕從阿枳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越是這樣,江歸有了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話也是鋒利。
“我們才認識了幾天。沒有熟到需要相互保護的地步。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你做了我也不能怎樣感激你,反而你會和我一樣被排斥,所以你沒有……沒有必要這樣。”
是啊,為什麼因為他這種人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要為一個掃把星做到這種地步。
江歸放下手,明顯感受到阿枳的身體有些僵硬,準備借此結束話題讓他好好休息時,那人卻語氣地開口。
“但……我們是家人啊。”
沙啞的聲音像老舊的小提琴忽然被拉響,奏響融化冰川的暖意。
這下,僵住的對象換成了江歸。
家人嗎?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麼表情。
但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滿分答案。
阿枳托起江歸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那人眸底已經蓄起了淚花,又像是被觸動了脆弱的神經。
江歸使勁地扭過頭去,卻沒擋住一顆晶瑩的淚珠從臉頰滑落。
阿枳對此毫不意外,隻是溫柔地為江歸拂去那顆淚珠,帶着咳嗽繼續道。
“你問我是不是做噩夢了,是的。我夢見了我和我的爸爸媽媽去了遊樂園,他們咳咳,陪我玩了一整天。我還看見了你和你媽媽。你咳咳,被你媽媽抱着,笑得很可愛。”
“後來,遊樂園起了一場大火,我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你們。我想拉你們走,可是你們都不動,我親眼看着你們消失,就醒了。”
“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了大火裡。我親眼看着他們被燒死,卻什麼也做不了。我隻能跑,不停的跑,跑到大街上,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在街上流浪了幾天後,接着就被接到了這裡。”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感激,也不是同情。說是同情也不過分,因為我也一樣。我隻是想咳咳,讓真正有錯的人得到報應,也想保護你,想看到你無憂無慮地笑。”
“你願意為我逃課偷偷來禁閉室給我送餅幹的和創口貼,我願意幫你改掉這個壞習慣。”
“剛來的時候,我認為除了爸爸媽媽誰都不能成為我的家人,但我遇見了你。你問我為什麼要為你做這些,因為媽媽說,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咳咳,就是要保護自己的家人的。”
“江歸,你現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保護我唯一的家人。”
兩雙溫熱的手緊緊貼合,暖意透骨,蕩漾人心。
淚珠又悄無聲息地滑到江歸的下颚,被人輕輕地拂去,接着一顆又一顆,如流星雨那般落下,都為他的“家人”。
此刻,江歸也想對他說,曾經的他也以為,他再不會有那名義上的家人,任何人都不會成為自己的家人,但他遇到了阿枳。
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花園無人在意的角落裡,竭近枯萎的小花也有了屬于他的小園丁。
花兒覺得園子這麼大,園丁為什麼選擇他?
園丁說,因為他喜歡這朵花。
花兒說:“我快枯萎了,你來了又有什麼用?我不會像他們那樣鮮豔地把自己送給你。”
園丁說,他不在意,他就喜歡這朵花。
花兒說,他不能給帶來園丁什麼。
園丁說:“那你抱抱我吧。或者我抱抱你。”
就這樣,花兒和園丁成了一對。
花兒頑強不屈,而園丁細膩溫柔。
我們彼此隻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