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家長會最終還是以無人來開作為結局。
班裡的其他人都在收拾桌面抽屜,以防父母的突擊檢查,祝瑤在看着桌上的月考卷發呆。
“嘿同學,能和你暫時換個位置嗎?”一片嘈雜中,突然冒出個清晰的女聲。
祝瑤擡頭一看,一頭利落的短發率先映入眼簾,她當然認得,是班裡的學委,叫李千瑩,中考成績是班裡第二名,她是陳逾白的同桌。
她心裡下意識有些抗拒,并不想答應,因為她已經習慣待在角落不被注意到了。
但稍作猶豫,還是同意了。
即使也許有些小的拒絕别人并不會在意,可是長久的環境影響,還是讓她害怕,害怕别人因此不喜歡她,害怕會得罪人。
所以她并沒有問為什麼,隻是很小聲地應:“哦,好的。”就這麼定下了。
李千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祝瑤卻沒有發現,她隻是在安安靜靜地搬東西,默默從最後一排搬到第一排。
陳逾白并不在座位上,也許是去打球了,也許是去參加競賽輔導了。
一中強制每一個學生至少參加一門競賽,剛開始,競賽的階梯教室裡滿滿當當,但随着難度加深和來自同齡人智商上的碾壓,同學們逐漸退出,最終一個年級才能湊出一個小班的人選。
祝瑤就是那個剛上了兩節數學競賽課,就意識到自己此生應該都與這項活動無緣的人,所以早早地就當了逃兵。
有什麼辦法呢?她連普通高考的内容都學不明白,何談與天才比肩。
家長們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同學都在外面的走廊和連廊上等父母結束會議一起回家,祝瑤逡巡一圈,在他們之間找不到自己可以占有的位置,最終背着書包默默出了校門,來到“時間對面”。
隻有在這裡,在書籍裡,她才可以短暫地找到精神的烏托邦。
這個時間點不算高峰期,店裡隻有衛老闆一個人,他嘴角痞痞地叼着根棒棒糖,不知道的人看他的動作還以為是在抽煙。
慣例使然,祝瑤先翻開了《春日》,不知名的“他”又有了新的回複。
-想念和讨厭,哪一個更永久?
-我猜是想念。
-那我猜是讨厭。
-你讨厭誰?
祝瑤靈魂出竅般地寫了個“陳”字,筆觸一頓,也正是這時,店門口的風鈴晃動發出脆響,她一擡頭,撞上陳逾白躬身進來時投過的視線。
她手忙腳亂地合上攤開的書,目光頓了一下,還覺不夠,又心虛地将它塞回了架子裡,随即掏出了月考卷,咬着筆尾算錯題。
陳逾白進來後先和衛老闆聊了幾句,然後四處觀察了下,橫着手機邊打遊戲邊拉開祝瑤旁邊的空椅坐下。
祝瑤往紙上戳着筆,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答案不可能這麼奇怪的。她扯過草稿本驗算,卻一直沒找到錯誤,隻能皺眉重複檢查。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還沒發現啊?”
祝瑤讷了一下,然後偏頭。
陳逾白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一局遊戲,挑了挑眉,笑得有點欠揍,很散漫地提示:“倒數第四行,抄錯數字了。”
祝瑤用力劃掉數字,小聲說:“謝謝。”
“哎,祝瑤。”正将視線挪回到題上,她聽到了呼喚,于是再一次偏頭,直直撞上他的眼睛。
他很高,這點從他進門時需要彎腰就足以見得。鼻梁高挺,下颌線明晰有棱角,他才十六歲,仍然保留着少年的稚氣和青澀。而他的臉上,眼睛絕對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雙不一樣的桃花眼,裡面窩了汪水,看誰都顯得多情,輕易能讓人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