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都變了,他成了人人喊打的怪物,弑師弑親,他是走火入魔最佳的反面例子,仿佛隻要靠近他,就靠近罪惡和死亡。
但是真的接觸甯尋生,就覺得他的性情似乎并不和外面傳言般相符,他很安靜,有時候會在一些别人都不在意的東西,一片樹葉,一個種子,都能吸引這個曾經是天才的人的注意。
說不上到底是和睦還是不和睦,宋餘清因為清心鈴,成為了無形中約束他的一根繩,但是兩個人的關系又十分的惡劣。
準确的來說,是宋餘清對他的排斥和反感。
宋餘清不歸師門,隻在世間遊蕩曆練,去聽江南的雨聲,去看中州的山川,去聞青城醉人的酒香,仿佛隐于市井,曾經輝煌的過往不在。
第一次真正見甯尋生失控發狂大概是源自于一位委托人,委托人家裡有個孩子,年幼體弱,被妖物挾持僥幸救了回來,宋餘清在追尋妖物蹤迹的時候,甯尋生一直陪着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不知道面前一起玩的大人是什麼驚駭世俗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隻是高高興興地等着他來一起玩。
甯尋生大概是第一次被送東西,盡管隻是個撥浪鼓,卻珍愛非常,兩個人約定好下次再一起玩。
然而世事無常,孩子最終因為妖物夭折,撥浪鼓也在打鬥的過程中碰壞了,甯尋生捧着被折斷的撥浪鼓,身體散發出真正的魔氣,宋餘清第一次碰到傳聞中的場景,盡管她也利用過這份失控,卻也沒有當時那麼大。
她費了很大的勁才讓甯尋生壓制住這份魔氣,妖物已經在這樣的場景中灰飛煙滅了。
後來碰上了什麼廟會花街,甯尋生碰見擺放撥浪鼓的小攤總會駐足許久,宋餘清想:“原來怪物也懂得情感。”
再後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最終解了蠱也報了仇,所有的愛恨嗔癡在剖解内心的時候煙消雲滅,隻留下一地散落的劍碎和一把自封的劍鞘。
晚歸劍最後代表甯尋生曾經的建樹和一生,永遠塵封在劍冢裡,或許下個百年,還會有舉世無雙的天才,再度将它拿起來,讓它心甘情願的認可,但是曾經抓住過它劍鞘出彩的人也永遠不會被人遺忘。
宋餘清說不上什麼感覺,隻覺得這個世間兜兜轉轉,太過涼薄多情的,最終一無所有,太過珍惜愛慕的,最終自我犧牲,緣分天注定,可這到底算什麼?
“孽緣,你們啊,就是徹徹底底的孽緣。”白發紅眸的妖王喝着酒,在自己登基繼位之日喝得酊酌大醉,“天底下說不上的理,都是孽緣。”
妖王是這天底下最特殊的存在,她既柔弱又強大,她的出身是那麼的柔弱,隻是一隻雜血的小兔子,可是她又是那麼的強大,一輩子不肯低頭,年少時碰見自己的君王便想将此生唯一的忠誠獻上去。
後來君王病逝被害,她淪為階下囚,四處逃竄,帶領着殘黨休養生息,而後卷土重來,将曾經一同承諾要輔佐君王的好友知己殺了,那一次動手幹脆利落,再也不留情面,而後,在衆妖的擁簇中,成為妖族新一代的傳奇。
她是弱小者的庇護,是強大者的仰慕。
宋餘清曾經匆匆見過一面,之後再相遇幾次就處成了朋友,這次代表仙家門派前來祝賀。
“穆畏,殺了她,你會痛苦嗎?”
妖王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樣,她自作孽不可活,背叛了曾經的誓言和忠誠,殘害同族,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留下。”
“那你會後悔跟她相遇嗎?”
“所以我才說是孽緣,孽緣難斷,唯有親自斬斷,擺脫了執念和那些過往,才會迎來新芽的成長。”
“孽緣啊……”宋餘清提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