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非的第一百零一次重生。
熟悉的門派外圍,一樣叫不上号的師兄師姐,一成不變的聲音和語句。
——“陳師妹,你怎麼愣着呢?”
陳非甚至能背出下一句,下下句,下下下句,幾乎都是同樣的語氣,平平無奇。
——“聽說掌門新預定了個小弟子。”
——“好羨慕。”
——“這種好事什麼時候才輪到我身上?”
陳非面無表情的擦拭着自己手裡的刀,無比自然的重複着她的對話:“你也就隻能想想。”
她在過去的一百次人生裡,從這樣的開頭渡過。有時候是從出生開始,有時候是幼年期,大多數都是從這裡開始。
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不會有這麼大的機緣。在修仙這條漫漫長路上,她這種資質平庸,甚至排不上号的弟子,基本都是别人的墊腳石。
第一次她恍惚的度過,再次迎來相同的結局。
第二次她欣喜若狂,試圖改變什麼,然而隻是徒勞。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她都在以不同的死法死去。而為什麼這樣,因為她一直在為幾個男人女人探路擋刀。
在好一世,她仔仔細細的觀察着那幾個人,逃避、遠離,甚至喪心病狂的下手,最後被反殺,她都沒逃過這個命運。
把目光投向往日看的話本,看着話本裡的主角大殺四方,突然聯系在了一起。
更重要的是,在第三十五世瀕死之際,陳非聽到了一個非常冷酷無情的聲音——[大量炮灰死于為主角擋刀……]
隻聽清了這一句,也足夠她思考了很久。
陳非用了十世去思考,去了解。
她悟了,她就是一個炮灰,一個為主角擋刀、質疑主角的炮灰,有時候就是一個路人甲。
從前陳非總覺得自己像被别人操控了一樣,原來不是錯覺,她,乃至所有人,本來就是傀儡。
“師妹?”無名氏師兄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你到底怎麼了?”
陳非回過神來,緩緩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有些生硬:“沒事,那個小師兄長的好不好看呀?”
無名氏師兄露出了個“果然如此”的神色,甚至還有些無奈:“師妹,别老看那些話本。不過我也沒見過,明日就是拜師大會,那時候應該能看見。”
“說起來,不知道今年有沒有人會收我們?”
陳非默不作聲,她知道答案。她們這樣的内門弟子一輩子都很難接觸到,基本就是在外面随随便便的碌碌無為,沒有師傅,就沾了個仙者的邊強身健體。
拜師大會也和她們無關,就是來湊個熱鬧的。
“師妹,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陳非随口安慰了他幾句:“安啦,就看自己有沒有這個運氣而已,我就不奢望了,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内門吧,也好過外門對不?”
師兄恨鐵不成鋼:“沒志氣!”
“師兄,我們這些三靈根太平庸了,親傳弟子最差的都是單靈根,還是别想了。”
“可是新來的……”師兄左右看了一下,湊到她旁邊小聲的說:“新來的雜靈根都比我們勤奮那麼多,我起來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在那裡訓練了好一會。”
師兄說的是新入外門的雜靈根弟子,修真界收人看資質,靈根是首要,五元素是常見的,變異單靈根最為稀有。
三靈根弟子都被空置在内門,沒有長老會收他們為徒,唯一能學到功法和術訣的時候就是每日早課上,要麼就是從書閣自己找适合的功法學習。
而外門弟子多是做雜務的,四靈根、雜靈根都勉為其難收下當苦力的,多如牛毛細雨,點點入地。
陳非知道新來的那個外門弟子,據說是有一個長老的信物才收下的,還是以外門弟子的身份住進内門的第一個人。
當然,對于這個弟子的認識,陳非絕非是以這種外界因素而了解。
對于那個弟子,她非常熟悉,因為許多次,她的性命葬送到對方的手上。
對方也不是什麼普通的雜靈根,鬼知道哪個雜靈根弟子居然還可以反殺陳非這個練氣大圓滿的人。
他們就普通的拿了個獵殺靈獸的任務(鬼知道一個練氣一階的外門弟子為什麼要做這個任務)搭夥過日子做任務。
避之不及的套路、又碰到魔族摻和,一次兩次的擋刀,他丫的!!!她總算是知道了,原來那個人走的是廢材流路線!!!
呵呵呵,去你丫的。
陳非冷着臉,咬牙切齒的在心裡想着把對方大卸八塊,面對師兄的問題也隻是冷哼一聲:“師兄你在擔心什麼?那個弟子連入氣還沒學會,怕什麼?”
師兄似乎歎氣,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被她揮開後,語氣有點惆怅:“不是怕,隻是總要多長進,才能保全自己。”
“畢竟我們沒有師傅,沒有顯赫的背景,出了意外估計也隻有幾個相熟的哭一會,這也太慘了吧。”
陳非默不作聲,擡頭看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師兄,印象裡的師兄師姐都帶着一抹白,看不清臉,甚至沒有印象。
如今一看,也隻是一張勉強和清秀挂勾的臉,她甚至忘了名字。
“師妹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