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弘安起身:“好說,我送二位出去。”
看着晏相淇與虞舟漸出了成繡局,孟弘安才轉身進去。
虞舟漸今日是乘馬車來的,他與晏相淇簡單作告别後便要轉身離去。
晏相淇在他身後站着,一顆心怦怦的亂跳起來。她深吸幾口氣,出聲道:“虞大人留步。”
離她幾步遠的虞舟漸背影一頓,轉過身來:“晏姑娘可還有事?”
晏相淇看着他:“虞大人不知現在可有空?能否随我出去走走?”
虞舟漸聞言眼眸低垂,過了一會兒擡眼看她:“可以。”
……
湖面粼粼,倒映出天邊紅彤彤的夕陽。微風吹拂起岸邊的楊柳,漫天柳絮輕飛。
“虞大人……進來忙嗎?”晏相淇幹巴巴的開口問道。
虞舟漸道:“剛回京沒幾日,待述完職之後就輕松了許多,翰林院也顧及我剛回來,并沒有給我派過多的事務,所以近幾日都挺得閑的。”
晏相淇笑:“确實該好好休息休息,畢竟你在江南忙活了兩個多月。”
虞舟漸看向她:“這次治水,說起來還得感謝晏姑娘。”
晏相淇:“怎麼了?”
他低頭輕輕笑了笑:“幾月前在永甯伯府時,若非沒有晏姑娘那番鼓勵,說不定我就不會去,也就不會在江南受益良多,擁有這樣一段特殊的經曆了。”
晏相淇在心裡默默道,沒有我說的那番話,你也會去的。
但面上她還是做出謙遜的表情:“虞大人能力本就不俗,若真是如此,我也算是為江南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善事了。”
虞舟漸笑了笑,兩人并排在湖岸邊走着,不遠處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有幾分安甯平和的意味。
晏相淇走在他身邊,想了想,試探着開口問道:“我與虞大人已經相識有好幾月了,冒昧的想問一句,不知大人家中有幾口人,現如今都在京城嗎?”
虞舟漸聞言看了她一眼,雖不懂她為何會問這些,但還是耐心回答:“家中不過隻有一老母,我入京後母親來這住了幾日,隻是過不慣這兒的日子,便又回郴州了。”
原來他是郴州人氏,晏相淇在心裡默默記下。
“晏姑娘問這些,可是有什麼事?”
“沒有。”晏相淇搖搖頭,“隻是與大人相識以來,覺得十分聊得來,若是可以,想多了解了解。”
虞舟漸一笑:“原來如此,那晏姑娘呢?”
晏相淇并沒有隐瞞自己的情況,道:“我在家中排第四,生母原是府裡的粗使丫鬟。”
虞舟漸聞言隻是點點頭,眉目間并沒有流露出任何輕蔑的意思。
晏相淇又接着問:“不知大人……可有心儀之人,考慮過婚配麼?”
虞舟漸眉微挑,轉頭看了一眼晏相淇。
他低頭想了想,無奈笑道:“心儀之人倒是沒有,婚配之事麼……日後若是遇到有緣人,便結為夫妻了。”
“那大人覺得,我怎麼樣?”
原本慢慢悠悠的步伐猛然停下,虞舟漸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
她也正仰頭認真地看着自己,神色十分坦蕩。
“晏姑娘……這是何意?”
晏相淇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不瞞虞大人,我近來在考慮婚事,覺得你……是十分不錯的人選。”
“大人滿腹經綸,年輕有為,而我隻不過是個庶女,論理是配不上大人的。可是這幾個月來,我雖與大人常書信往來,但想必你對我這個人也有幾分了解,若是大人沒有合适的婚配人選,不若考慮考慮我。”
虞舟漸沉默了很久,方道:“晏姑娘正值芳齡,還是侯府之女,應當是不必擔憂婚事的。”
晏相淇明白他話裡之意:“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可畢竟是我的人生大事,我想親自為自己挑選滿意的夫婿。”
話到了這份上,虞舟漸如何還能不明白?他想了想,無奈笑道:“燕姑娘高看虞某了,我出生寒門,家中老母多年浣衣刺繡隻為供我讀書,為此熬壞了身子,晏姑娘若嫁與我,隻怕會委屈你。”
晏相淇仰頭認真看着他:“你不必把我當做嬌生慣養的小姐,不瞞你,我與阿娘相依為命多年,實在不怕吃苦。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
虞舟漸對上她的目光,不由一愣,過了一會兒,他移開視線:“晏姑娘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助你脫離困境,你實在不必用自己的婚姻大事涉險。”
晏相淇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因為我隻有這條路可以走了。”
“虞大人,我知道這很唐突,可我是真心信得過你才提出來的。于我而言,婚姻更像是一場深淵,我不敢奢求能覓得良配,隻要不深陷泥潭已是萬幸。”
“大人對我無意我也不強求,可我想讓大人幫幫我,哪怕隻是解暫時的燃眉之急,日後大人若遇到心儀之人,我絕不糾纏半分。”
不遠處,湖面遊禽低頭自在戲水,白鹭低飛,時不時引吭高叫幾聲。
夕陽下,收攤的商販推着推車轱辘而過,偶爾跑過幾個嬉戲打鬧的小孩,不知人間憂愁為何物。
虞舟漸時常帶笑的臉龐罕見地沉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一歎:“晏姑娘,世間女子的婚姻本就比男子不公平得多,你要想清楚。”
晏相淇看着遠處的飛鳥,湖光水色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拂面而來的微風中似乎夾着一聲歎息。
“罷了,既如此,我會對你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