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動靜無疑把二人都吸引了過來,衛正滄幾乎是臉色鐵青:“到底是誰?還不快滾出來!”
然而隻有尚未平靜的湖面回應他,一時顯得寂靜又詭異。
“衛兄,或許是石頭滾進了水裡?”一旁的人出聲道。
衛正滄疑惑地看了看他,往那邊走了兩步,仔細看去,假山間确實十分空寂,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或許真是石頭?畢竟這假山也有些年頭了。
衛正滄擡頭,略含歉意地笑笑:“讓虞弟見笑了。”
虞舟漸搖搖頭。
将方才的小插曲忘卻,衛正滄重重地歎了聲氣,語重心長道:“你在翰林院已經待了兩年了,也該出來曆練曆練了,當初你一舉中榜本就赢得皇上的關注,誰曾想你竟不聲不響地在翰林院待了兩年。虞弟,我可得警告你一句,若你繼續在翰林院待下去,哪怕當初掀起的水浪有多高,不再接再厲,這水花隻會消下去,一派平靜。”
“虞弟,你回去了好好再想想,我認為你有能力勝任這份差事,相信你自己。”
虞舟漸隻道:“衛兄的心意我自然明白,過幾日一定給衛兄一份答複。”
衛正滄聞言長歎一聲,搖搖頭,眼裡是止不住的可惜和失望:“說起來,我現在還在懷念當初你意氣風發的時候,倒也怪,你以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兒哪去了?怎麼如今變成這般瞻前顧後的模樣了?”
虞舟漸彎唇,神色并未因他這話惱怒,隻道:“從前年輕氣盛,隻顧逞一時口舌之快,讓衛兄看了不少笑話。”
衛正滄嘴一撇:“别跟我打官腔了,我衛正滄當初看重的就是你那盛氣淩人的樣子,如今說起話來拐彎抹角,難不成真在翰林院待久了,被裡面那群老古董帶壞了?”
虞舟漸聞言隻是笑笑,衛正滄見他模樣,最終隻得心中微微歎氣:“行了行了,話說到這份上,再多也沒用。論年齡,你隻比那邊的年輕人大不了幾歲,難為你整日和翰林院裡這些老學究打交道,精氣神兒都沒了。你好不容易得空過來一趟,府裡的玉蘭這幾日确實開得不錯,我也不留你在這兒和我耗着,過去多和同齡人說說話罷。”
虞舟漸擡手:“虞弟告辭。”
衛正滄闆着臉點頭,二人在湖邊分别,各自朝一邊方向離去了。
外面,晴陽一片,清脆的鳥叫聲不絕。
人影漸遠,躲在暗處的晏相淇這才驟地松了口氣。
好險,若是方才衛正滄執意要過來,她隻怕藏不了多久。
“那邊……是晏姑娘麼?”突然,熟悉的聲音驟然在不遠處響起。
晏相淇:!
她猛地回過頭,卻發現隔着一層假山,本該遠去的虞舟漸正立在另一邊,靜靜看着她。
晏相淇抿了抿唇,揚起臉:“虞大人,又見面了。”
虞舟漸點點頭算是回應,隻是眼裡的惑色露了出來:“晏姑娘為何孤身一人站在這兒?身上似乎……是丫鬟的衣裳?”
晏相淇心中微歎一聲,心道他方才果然早就察覺出是她了,否則方才那麼大的動靜,他也沒理由阻攔衛正滄要過來一探究竟,隻用滾落的石頭替她搪塞過去。
晏相淇暗中吐出一口氣:“多謝虞大人方才替我保密。”
虞舟漸聽出了她不想解釋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也并沒有繼續問下去,隻順着她的話道:“舉手之勞,不必挂齒。”
晏相淇看着他:“虞大人現在要回玉蘭林那邊嗎?”
虞舟漸點頭:“正是。”
晏相淇一笑:“正巧我也要過去,不如一道吧?”
虞舟漸似乎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方點點頭。
晏相淇便小心翼翼從假山縫隙裡出來,走到他面前。
虞舟漸的目光在她頭頂上停留了一瞬,雖很快就轉移了視線,但晏相淇仍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擡手一摸,便拽下來幾株枯葉草粒。
她不好意思笑笑:“讓虞大人見笑了。”
虞舟漸搖頭表示無事,擡腳離開。
晏相淇目光在身後的湖面稍稍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轉頭跟了上去。
湖面一片平靜,隻偶有小氣泡從湖底悠悠升上來,方才激起的波瀾早已平息,仿若不曾發生過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湖面突然響起一陣嘩啦水聲,渾身濕透的謝景湛從湖底冒出半邊身子來。
水珠從頭頂一路滑過臉龐,掉入湖水。謝景湛胸膛急促起伏,喘息不止。
他靜靜看着方才二人離開的方向,與這看不清湖底的湖水一般,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