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離譜的是,白川蓮發現,這孩子竟然和他的人類戀人長得非常相似,簡直……簡直就是他人類戀人的縮小版!
如果不是白川蓮清楚感受到,自己的人類戀人正在身後的本殿裡,而這個孩子身上也沒有纏上過量的繃帶,白川蓮幾乎要以為他的可愛戀人在他沒看到的地方突然中了什麼古怪法術,變回幼崽了!
不妙啊。
雖然這個幼崽可可愛愛,但他竟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這實在是個不妙預兆啊。
“唉,算了。”白川蓮歎了口氣,很快做下決定,“順着這條河,快回去吧。常世可不是生者的久留之地……唔,不對,等等……”
白川蓮一頓,不太确定:“如果就這樣讓這孩子順着河飄出去,他不會被直接淹死吧?”
被白川蓮用貓尾巴提起的人類幼崽手指動了動,似乎正在逐漸清醒。
而與此同時,白川蓮身後也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是他可愛的人類戀人終于消氣了。
但也可能是越想越氣,氣勢洶洶地準備回頭來鬧他了。
——得趕快解決這件事。
畢竟接下來的節目可能少兒不宜。
尊老愛幼的貓合掌:“對了,就這樣做吧!”
白川蓮伸手,原本隻打算速戰速決、給這個人類幼崽一個暫時性祝福的他,蓦地心中一動,唇邊的話語也拐了個彎:
“祝你永不溺亡,孩子。”
是愛屋及烏嗎?
是移情偏愛嗎?
不知道。
貓想不明白。
他隻看到,在他将這個孩子重新抛回水下後,在那個孩子徹底脫離常世的那一瞬間,人類幼崽睜開了眼睛。
是如枯葉一樣死寂冷漠的顔色,卻因氣憤染上極漂亮的生動色彩。
白川蓮怔愣在了原地。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依然困惑不解。
他忍不住回頭,試圖向自己那位最聰明可愛的人類戀人尋找答案。
而他的人類戀人,此刻卻是站在原地,站在一個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側頭看他,那雙熟悉的茶褐色眼睛裡,是另一種漂亮生動的色彩。
讓白川蓮怦然心動。
“笨貓。”
太宰治走了起來。
最開始是輕快的步子,很快又變成了小跑,沖到了白川蓮的面前,臉上帶着白川蓮無法理解的開懷笑意,眼睛也亮晶晶的。
“笨貓,我們是有‘緣’的,對嗎?”
白川蓮不假思索:“當然。”
他們當然是有緣的。
如果沒有“緣”,五百年前的白川蓮怎麼可能接住穿越時空從天而降的太宰治?
如果沒有“緣”,五百年後的太宰治又如何能夠穿越常世的屏障,闖入他的神社?
他們當然是有緣的,并且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緣分!
這樣的事,白川蓮早就知道了,人類還在懷疑什麼呢?
太宰治笑了起來,帶着一種徹底的釋然。
他曾經心懷不安,曾經輾轉反側,懷疑自己與貓的緣分。
因為他分明在白川蓮很小的時候就見過蓮,而白川蓮也曾見過很小時候的他。
可對這一切,白川蓮都沒有絲毫記憶。
由此可見,他對白川蓮來說,其實并不是特殊的人,隻不過是因為一場特殊的經曆、特殊的命運,才讓他對白川蓮變得“特殊”。
可是,這樣的“特殊”,是否會被其它的“特殊”取代?
如果未來的貓遇到了一場更“特殊”的經曆和一個更“特殊”的人,這段緣分是否還能繼續維系?
但是,在聽到那個熟悉的“祝福”,看到那個跌落的“孩子”後,太宰治終于确定了:
原來他與貓,是真的有“緣”的。
是一段每抓緊一分,就會給他多一分驚喜的、不可思議的“緣”!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就讓他再抓緊一些吧!
太宰治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川蓮,眼中帶着笑意,目光連一瞬間都舍不得移開。
他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繃帶,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一端系在白川蓮的手上。
“一個人活着,是很痛苦的,而一個人死去,也是很孤獨的。”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對旁人說出這句話。
哪怕是面對蓮,面對這隻對他最重要的貓,他也難以啟齒。
“但如果是與蓮你在一起的話、如果能與你一起迎接“明天”的話,這一切或許就是值得‘期待’之事。”
可是這一刻,太宰治發現自己竟如此坦然。
而那些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出的話,也這樣輕而易舉地說了出來。
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必然會落到心安之處,而他的每一個情緒,都必然會有回應吧。
“蓮,陪我活下去吧。”
請,陪伴他一起度過那一個個開始值得期待的明天吧!
這一刻,白川蓮低頭,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長出了無形的紅線。
那條紅線牢牢系住了他,牽着一隻原本如霧一樣飄蕩不定的妖魔重回人間。
白川蓮擡眼,看着面前自己最可愛的人類戀人,露出了柔軟笑意。
“好啊。”
·
許多許多年前,當貓妖還是一位神明的時候,他在一場大雪中遇見了一個同雪花一塊兒落下的人類,也遇見了一段跨越數百年的緣分。
他接住了這個人類。
許多許多年後,當神明化作妖魔,在無人的彼岸獨自徘徊時,一個人類徑直闖入,用近乎無賴的手段把他帶去人間,在他的手上系上共生的緣分之繩。
這個人類留下了他。
就此,人類與貓結緣。
于是,貓将與人同行。
直至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