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童磨的戰鬥是十分慘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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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當初和鬼舞辻無慘也沒有這樣,畢竟那個時候她幾乎是在單方面的挨打。
而今,她才意識到,為什麼說鬼和鬼之間的戰争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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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确實能依靠着日輪刀來對他造成傷害,可很快,刀身就在童磨的刻意攻擊下化為了碎片。
到後面隻能使用血鬼術,亦或是拳拳到肉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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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碎了腦袋會瞬間複原。
切斷了身體也會再連接回去。
打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兩人看起來都還毫發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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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磨活力滿滿的“好厲害的拳頭哦,比猗窩座閣下也不差什麼了”的聲音中,葉子疲憊的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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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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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着枝丫像是大型掃帚一般在淩亂的院子裡整理出一片空地,不去理會地面上粘稠濃郁如岩漿般流淌的血液,她幹淨利落的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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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盤腿兒坐在她身邊,用折扇戳了戳她的手臂,“不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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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連個眼神都沒分給自己被折扇戳出的血洞,擡眼看着俯視着自己的神子,或者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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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托着腮,仍笑的不谙世事,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瞳在夜色中閃耀,比地上殘留的冰晶還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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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己目不轉睛,他甩開折扇,遮住了半張臉,隻留下一雙眼眸顧盼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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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皮囊實在生的好。
看久了,葉子也不僅有些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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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不做這個教主,許是能在遊郭混個名頭,堕姬可未必比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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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姬雖美,卻空有一副過于豔麗的面容,俗氣又漂亮。
哪裡比得上眼前這十分懂得利用自己優勢的鬼,擁有着恍若神明般博愛又冷酷的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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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有道理诶,我們一起去遊郭吧。我也可以藏在你身體裡,有獵鬼人來,就突然跳出去!”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笑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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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伸出手,撫摸上他的臉頰,指間在唇邊描繪那抹難以形容的、虛假的令人想要落淚的笑容,“……你比鬼舞辻無慘,更像一隻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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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擁有着鬼王之名的男人,會怕死,會恐懼,會暴怒,會為了别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展開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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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童磨不會。
他吃人,殺人,都是打心底裡真的認為自己在帶着那些充斥着苦難的人們奔向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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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度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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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形容着自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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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突然這麼說,是在誇我嗎?可是你看起來,完全不像個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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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不再端着那副甜膩膩的語調,而是平靜的闡述出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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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眼前的人眼神過于清亮,連因看到他房間裡滾落出來的、裝飾着女人頭顱的玉壺而憤怒時流下的淚水,都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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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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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舌尖抵住上牙膛,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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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化作鬼的葉子會失去那種灼人的溫度,變成跟堕姬那樣,或者是猗窩座那樣,時時刻刻充斥着憤怒怨恨,又不得不吃着人苟延殘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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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是願意養着她的。
童磨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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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她真的踢開大門,又出現在他眼前時,童磨才驟然發覺,原來鬼這樣冰冷的身軀上,也是能無風自燃起火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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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連變成鬼,失去了生命的意義,還能這樣綻放的像個太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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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歡,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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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出生開始,就被困在了高高的蓮台之上,從未有過什麼真心奢求想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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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開口祈求,是對着那位大人,他想要變成鬼。
既然人生這樣無趣,那為什麼不變成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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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就是對着眼前的人。
明明那麼弱小,不比一隻螞蟻強壯多少,隻要他輕輕一握,就會連帶着内髒骨骼一起被擠壓成碎片,卻不顧一切的保護着比她強大得多的兩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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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頂着漫天的冰晶飛雨,劃出無數的傷口,還吐着血向着自己飛奔而來的樣子,像是抖落磷粉的蝴蝶,每一步都輕盈漂亮,閃着細碎的光芒。
比自己的眼睛還要燦爛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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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點目眩神迷,他也不會放縱的張開雙手,任由她将利刃送入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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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的悸動到底是因為疼痛還是心動,童磨分不清了,但,那真的比自己變成鬼的那一瞬間的快感還要來的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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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事後被那位大人暴怒的擰下了頭顱,但,真的好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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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無欲的魔鬼第一次體會到何為欲望。
想要把她吃到肚子裡,永遠融為一體,又想把她養在萬世極樂教,像種在池子裡的蓮花一樣,永遠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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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好苦惱呢。
鬼被吃下去會不會死掉呢?
自己有沒有見過這方面的先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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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惱的用手指在自己太陽穴戳了個血洞,紅紅白白的粘稠物沾在他的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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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
為什麼突然戳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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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明白他已經走過了一座山的心路曆程,葉子詭異的看他兩眼,還是被惡心的挪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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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像鬼有什麼要緊,反正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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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愈合速度變慢了哦,葉子沒有認真吃人吧?要不要來跟我一起?我比猗窩座閣下變成鬼的時間還要晚,卻越過他做了上弦貳,就是因為我愛吃富有營養的女孩子哦。葉子要不要一起試試?”
沒找到想找的東西的童磨有些不高興,但很快被她身上才堪堪愈合的傷口吸引了視線,興沖沖的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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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約。”
葉子扭過頭,看向一側池子裡的蓮花,這個天氣裡也盛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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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見亮,天明前最深沉的夜色逐漸淡開,像一滴清水落到了墨汁中,暈染開來,糾纏着墨色一并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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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冷淡呢……葉子還拆了我的房子,天快亮了,真是苦惱呀。”
雖然嘴上說着這樣的話,但童磨卻紋絲不動,依然維持着低頭看着她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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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懶洋洋的伸伸腿兒,“沒有就别費事兒了,一起曬曬太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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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葉子第二次邀請我了哦,拒絕真是不好意思呢,但,曬太陽會化為灰燼的呦~”
??“不行,同樣的話,第二次在拒絕我,我會傷心哦。”
葉子翻過身,躺在了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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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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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發覺自己無法動彈,低頭就見她雪白的長發瘋狂生長着,不知何時攀上了他的肩膀,發梢,和橡白色的發絲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