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圓滿完成的提示音适時響起。這時的整個旅館内都靜悄悄的,靜得近乎死寂,與那六個人剛闖入的時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祁枝很輕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歎什麼。他沒有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人、發生的和他後來洞悉的一切事做出任何評價,隻是道:“任務完成了,走吧。”
平心而論,這個世界比前兩個世界要輕松得多——畢竟根本不怎麼需要他們動手,這些人會自己死。
可他還是覺得心力交瘁。這是一種從精神和心理上由内向外滲透出的疲憊與心累,祁枝自己都說不上是哪裡累,反正就是很疲倦。
走過第三個世界,祁枝有些能夠理解從事世界樹内容工作的人的心理了。他們在小世界裡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會見識到各種各樣或濃烈或平淡的感情,會見識到各種複雜難懂的人性,會見到最純淨高潔的品德,也會見識最卑劣下流的,人類的劣根性。
這裡一切都會存在,一切都在發生着。但世界樹的人往往隻是這些小世界裡最無足輕重的過客,他們來了又走,他們過路匆匆,他們對這些世界最為深刻的影響就是參與進來,創造或旁觀了一段故事。他又想起在世界樹空間裡聽到的那些有人永遠留在了小世界裡的傳言,留下——真的有人會抛棄自己原有的一切,甯願永遠當一個格格不入的過客,也要執意留下嗎?
傳送通道還沒有打開,他們還可以在這個世界再滞留片刻。這裡已經是遍地的屍體,相比于幾個小時前,空氣中的血腥氣變淡了不少。祁枝腦海中緩慢地複盤着林深的殺人順序和手段,複盤到某一點時,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林深的殺人手法和動機已經被摸得很透徹了,但還是有一個人的死是沒辦法解釋的——
祁枝靠在椅背上,他想問,就直接問了:“你為什麼要殺趙小川?”
宋肆酒側了一下頭:“任務不是要殺死所有人嗎?我順手幫了他一下,也省了他絞盡腦汁想作案手法了。這樣不好嗎?”
确實沒問題,或者可以說,這個世界的任務非常好完成。林深殺死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共用了三天兩夜,這個時間已經很短了,但是,他們也可以讓任務完成得更快。
任務要求是殺死所有人,配合他們的工具人性質,祁枝合理懷疑完整的任務要求應該是“協助主角殺死所有人”。世界樹并沒有禁止他們直接動手殺人,宋肆酒也印證了這一點,趙小川就是他親手殺的。
所以,最快的通關方法,就是在那六個人到達旅館的第一天,就直接出手把他們全殺了。當然這樣會錯過不少隐藏劇情,最後結算的數值也一定不會很好看。所以祁枝又問了第二個問題:“為什麼隻殺趙小川?”
宋肆酒可以把剛才祁枝給他找好的理由說出來,說為了讓故事完整度更完善,為了獲得更高的世界評級,為了獲得更高的結算數值。所以他想稍微幫助林深一下,但又不能把所有人全都殺了,至于為什麼是趙小川,沒有理由,殺誰都無所謂,随手挑的。他甚至可以反問他,如果他殺的不是趙小川,而是别的什麼人,那他還會問這個問題嗎?
宋肆酒則沒有說出任何一條理由,隻是說:“因為我想。”
這話乍一聽上去,倒是有些懶得回答的敷衍意味了。祁枝也沒追問,隻是笑了一下,這笑容稍縱即逝。他不繼續問了,宋肆酒反而又開始追着他:“你怎麼不接着問了?”
“……”祁枝道,“那你為什麼想?”
“你覺得為什麼?”
祁枝心想我覺得我真是沒空陪你鬧了。
祁枝沒接他的話,冰藍色的傳送通道緩緩打開,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回去後,除非開啟下一個世界的任務,不然按常理來說,他就又會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宋肆酒。
祁枝突然覺得不公平,很不公平。隻有他遺忘了一切過往,不記得自己生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他曾經見過誰,愛誰恨誰,為誰而死因誰而活,他都一概不知。他隻能不斷地猜測,努力想要去回憶,從那一閃而過的夢中抓住一些破碎的片段。
并且他身邊的人都在瞞着他,都到了這種時候了,宋肆酒還在跟他打啞謎。為什麼?他在想什麼?
祁枝心裡悶悶的,又不能表現出來。傳送通道一瞬出現又一瞬消失,眨眼間,他就回到了世界樹空間。回到世界樹的第一秒,第三個世界的結算信息就一條一條地跳了出來。
【滴——001-15-3760号小世界成功回收,接下來将進行世界線結算——】
【任務完成度:100%】
【劇情探索度:94%】
【故事完整度:97%】
【人設(主角)補全度:89%】
【世界評級:A。已歸檔。】
【正在根據評級進行數值結算中……】
【恭喜宿主,此次回收的感能值(AEI)為81942,結算到宿主賬戶的靈值點(SVP)為24583】
【祝宿主任務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