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個小屁孩怎麼辦?”
“晚上他媽媽會過來接他。”
夏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身子往前一湊,一雙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那個孩子,該不會是你的吧?”
“不是,” 林煦輕笑一聲,伸手輕輕扳開她的頭,“你專心點。”
“那他是誰家的孩子?親戚家的?”
“我學生,我教他打冰球。”
“冰球?”夏漾聞言轉過頭,眼中滿是驚訝,“你居然還會打冰球?上次你不是說大學學的是體育教育專業嗎?”
“上大學前學的。”林煦低頭,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
“那後來怎麼沒繼續學下去?”
“沒錢學了。”林煦的肩膀下沉,神情落寞。
短暫的沉默後,林煦擡起頭,目光有些閃躲:“你打算,在這兒待多久?”
夏漾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怎麼,這就着急趕我走啦?”
“後天是元旦,你要是不打算走,咱們在家吃火鍋,好不好?”
夏漾擡起頭,對上林煦的目光:“好啊。”
林煦難得地展顔一笑,眼尾微揚的弧度驚碎了玻璃窗上的霜花。
夏漾的心猛地一顫,忙不疊地垂下眼眸,雙手下意識地伸向木桌上散落的拼圖塊,手指在那些零碎的小片間慌亂地撥弄着。
不知怎的,一種莫名的危險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林煦與霍司明不同,霍司明外表溫潤謙遜,但骨子裡的自卑,讓他對身邊的人和事都有一種偏執的控制欲。
他也不像張雲揚,張雲揚身上的危險氣息直白而濃烈,時刻提醒着旁人要保持警覺,與他相處,每一根神經都得緊繃着。
林煦,更像是一張白紙。在這張白紙上,沒有既定的軌迹,也沒有複雜的紋路,更沒有濃重的色彩。正因如此,他充滿了未知,仿佛可以被任意塗抹、任意塑造,這種不确定性,反而讓夏漾隐隐覺得不安,仿佛下一秒,他便會以一種全然陌生的姿态出現在自己面前。
北城聲名遠揚的小龍蝦館,選址在熱鬧非凡的鼓街旁。盛夏時分,這兒堪稱城中頂流打卡地,食客如織,排隊的長龍能從街頭一直蜿蜒到街尾。臨近年尾,氣溫驟降,來喝酒撸蝦的人少了大半,門口這會兒也就隻有三四桌在等位。
林煦和夏漾來的時候,剛好有一桌客人結賬。二人沒怎麼等,就坐進一張四人台。
夏漾剛洗完澡,頭發還濕漉漉的,她用帽子将頭發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可還是有幾縷發絲俏皮地鑽出來,被凍成了冰碴。
“吃什麼?”林煦把菜單推給他。
“你吃辣嗎?”夏漾低頭看菜單。
“不吃,嘴壞了。”
“打架打的?”
“嗯。”
“行吧,那先來兩斤經典十三香,多加湯,我要拌面。再來一斤蒜蓉的,蒜要多放,搗得碎碎的,再拍個黃瓜,多放醋和香油!”
“許聰醒了之後,沒鬧騰吧?”林煦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鬧了一陣,不過被我治得服服帖帖。”
“你沒動手打他吧?”林煦覺得夏漾是那種氣急了會下死手的人,之前就被她咬過。
“你想哪兒去了?”夏漾瞪大了眼睛,“一個孩子我至于嗎?”
“那小子向來油鹽不進,你到底怎麼把他制服的?”林煦好奇心頓起,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
“小孩子嘛,愛聽故事。”夏漾嘴角上揚,得意地挑了挑眉。
許聰一睜眼,發現林煦不在,眼前竟是那個抓不到娃娃的笨蛋阿姨,頓時就像屁股上着了火,兩隻小腳亂蹬,拼了命地拱着小屁股,一門心思要往外跑。
别看他年齡小,身上的蠻勁可不小,夏漾被他頂得左搖右晃,兩隻手使足了勁,愣是按不住這小家夥。眼瞅着他要跑下樓,夏漾心一橫,幹脆一屁股坐下去,直接把許聰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身底下。
許聰長這麼大,哪經曆過這種事兒啊!一開始,他還梗着脖子,嘴裡不停地哼哼,死活不服軟。可到底隻是個孩子,沒一會兒,憋屈的情緒就占了上風,“哇”的一聲,哭得那叫一個響亮。
夏漾瞧他哭得可憐,趕忙又輕聲哄了起來。哄了好一會兒,見許聰哭聲漸小,夏漾就開始給他講故事。
不過講的不是什麼溫馨童話,而是一個個血腥恐怖的鬼故事。
原本還抽泣的許聰,聽着聽着,眼睛越睜越大,竟完完全全聽進去了。他媽媽過來接他的時候,他還意猶未盡,問什麼時候還能再來。
林煦嘴角含笑,輕抿了一口水。不經意間,目光掃向隔壁桌。
桌上坐着三男一女,女人面色通紅,眼神迷離恍惚,顯然是醉得不輕。可同桌的三個男人卻沒有停手的意思,仍一個勁兒地向她舉杯勸酒,甚至其中一人直接伸手捏住她的脖頸,強行給她灌酒。
夏漾順着林煦的目光看過去,立刻認出那個被灌酒的女孩,正是之前向林煦表白的那個小姑娘。
熱氣騰騰的小龍蝦被端上桌,濃郁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夏漾隻覺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腦袋一低,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扒蝦大業中,不一會兒,面前就堆起了一小堆蝦殼。
反觀林煦,卻絲毫沒有動筷的意思,隻是時不時端起水杯,輕抿一口,眼神卻始終若有若無地飄向隔壁桌那四個人。
夏漾察覺到林煦的心不在焉,眉心不自覺地攢了起來,手上扒蝦的動作愈發快了,還趁着換手套的間隙,跟服務員點了一份面條。
這時,隔壁桌的一個男人站起身,走去結賬。另外兩個男人則開始給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穿外套,動作間透着幾分不懷好意。
林煦起身,但夏漾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