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萬籁俱寂。
出租車停靠在延明街路口,夏漾坐在車内,眉頭緊鎖,神色焦急。
她已經接連撥出好幾通電話,可聽筒裡始終隻有單調乏味的嘟嘟聲。這種被漠視的感覺,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她湧來,讓她愈發不安。
延明街恰似一條被夜色點燃的星河,整條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家挨着一家的小酒吧,有一種獨屬于這裡的熱鬧。
黯淡的燈光從櫥窗裡透出來,将店内的喧嚣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眼前。
夏漾下意識地裹了裹脖子上的圍巾,沿着街面,腳步匆匆地往深處走去。
就在這時,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是崔甯甯打來的。“我找到一個刺青師傅,不過人家要早上才開門營業。”崔甯甯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夏漾應了一聲,挂斷電話,腳步未停。
她沿着延明街一直走到明壽街,霓虹燈管在雪地上投下鬼魅的光影,積雪在她的踩踏下咯吱作響,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裡格外清晰。她突然想起恐怖電影裡的橋段,黑夜雪地,滴血的刀,恐怖的白色面具。
越想越覺得瘆人,似乎此刻真的有人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
就在她要放棄時,眼前一亮,寫着“刺青”兩字的招牌岌岌可危地搖曳在風裡。
店鋪的卷簾門半開着,櫥窗裡隐隐透着光。
玻璃門沒鎖,她像見到救星般推門走進去。
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眼神裡閃過一絲嫌棄。
店内的景象有些雜亂無章,各種設備随意地擺放着,店中央的美容椅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透着股破敗與蕭條。
她心中一緊,本能地轉身想離開,可剛邁出一步,就見到玻璃門外有一道黑影閃過,她咬緊牙根,明知道那可能隻是一隻野貓,或者是汽車的影子,但她卻真的是一步也邁不動,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看恐怖電影了。
“有人嗎?”
此刻,林煦剛洗完澡出來。聽到樓下有動靜,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幻聽。緊接着又聽到有人聲響起,那聲音還莫名地熟悉。他皺了皺眉,心中暗忖,可能是自己忘記鎖門,有人找過來。
他不情不願地套了件背心,水珠沿着胸口虬起的血管,蜿蜒地鑽進白色背心裡。頭發還沒幹透,被他随意地攏向後面,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倒是添了幾分随性與不羁。
淺棕色的眼瞳,此刻因為被打擾,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怒。
“林煦?”夏漾詫異地開口,聲音裡滿是驚訝。
“夏漾?”林煦在看到她的瞬間,心底猛地掀起一陣波瀾。
他慌亂地關上二樓的門,擋住她的視線,幾步跨下樓梯,站到她面前。
他身上清爽的皂香味悠悠散開,漸漸掩蓋住店内那股惱人的黴味,夏漾忍不住輕吸一口,鼻子總算舒服了些。
她上下打量着林煦,眼神裡帶着一絲狐疑:“這店,是你開的?”
“我朋友開的,人跑了,你找他去别處吧。”他眯起淺棕色的眸子,發梢上的水珠順着脖頸滾落,停在喉結上。
自從朋友跑路後,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門讨債,他以為夏漾也是過來讨債的,便闆起臉,雙臂抱在胸前,擺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那,你會刺青?”夏漾眼中卻突然燃起一絲希望,混夜店的人多一門手藝也正常。
“簡單的圖形,可以,”林煦如實回答,語氣依舊平淡,“但現在不營業,我要休息了。”他說着就要攆人,作勢往樓上走。
“别呀,”夏漾急忙攔住他,“我真的有急事非要做這個紋身不可,拜托你,幫幫忙。”
“價格翻倍。”林煦停下腳步,垂眸看她。
“沒問題,你隻管開價!”夏漾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趁着林煦準備工具的功夫,夏漾開始打量店裡的陳設。她的目光掃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心中好奇,便開口問:“你住這兒?”
被人觸及了不願示人的秘密,林煦的手頓了一下,放下手裡的工具,起身去拉門口的窗簾。
“為什麼拉窗簾?”夏漾瞬間警惕起來,眼神裡滿是戒備。
“你要是想讓外面的人看見,我沒意見。”林煦挑挑眉,手上的動作頓住,松開窗簾,窗簾半掩着,留下一道窄窄的縫隙。
“你這兒,安全嗎?”夏漾還是不放心,又追問一句。
林煦指了指房間四個角的監控:“公安局有報備的。”
夏漾點了點頭,随着“嘶”的一聲,窗簾被徹底拉上,櫥窗的燈光被嚴嚴實實地阻擋在外,店内瞬間暗了下來,隻留下幾盞昏黃的燈散發着微弱的光,整個氛圍突然變得有些暧昧。
“想選什麼圖?”林煦推了張椅子過來,動作麻利地翻開一本圖冊給她看。
“你最擅長什麼圖?”夏漾沒什麼概念,坐在他旁邊,湊近圖冊,眼睛在一幅幅圖案上掃過。
林煦誠實地搖搖頭,臉上沒有一絲尴尬:“沒在人身上做過,隻在豬皮上練過手。”語氣淡然,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什麼?那你怎麼……”夏漾一聽,眼睛瞬間放大,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話剛沖到嘴邊,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心裡一陣發慌,這可是在自己身上動針,找個沒經驗的人,能行嗎?可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她又别無選擇。沒關系的,夏漾,弄一個簡單的圖先應付一下,之後再找個靠譜的地方洗掉就可以了,她暗暗安慰自己。
“不放心就走!我沒那麼想賺你的錢!”林煦見她那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心裡莫名有些惱火,語氣也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