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悶熱,透過破碎的窗戶吹進來,帶着夏季特有的潮濕氣息。書店的天花闆有幾處坍塌,露出支離破碎的吊燈,地闆上散落着發黴的書頁,被我們撕下來點火,火光忽明忽暗,映在每個人的臉上。
空氣裡彌漫着燒紙的焦味,還有——廁所水的微妙氣息。
我咽了口手裡的水,努力說服自己忽略那股味道。這是從廁所水箱裡撈出來的,至少是幹淨的,已經算是奢侈品了。
羅西塔正坐在火堆旁,幫亞伯拉罕縫傷口。
針線穿透皮肉的聲音清晰可聞,亞伯拉罕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像塊石頭,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沒去看羅西塔他們,從書架上了一本書,借着火光翻開。
封面已經模糊不清,但從内頁的目錄來看,這就是一本心理學相關的書。
……我也不是對心理學有興趣,隻是——尤金最近的狀态,真的不太對勁。
他開始心不在焉,說話時眼神飄忽,每次談到華盛頓,他的語氣都微妙得像是在隐藏什麼。
最關鍵的是,他臉上一直在冒冷汗。
我本能地感覺有哪裡不對,但我不願意深想。
于是,我盯着書上的字,試圖尋找點什麼來安慰自己。
——書上說,人如果在撒謊時,通常會有刻意的眼神規避。
——書上說,當一個人承受極大心理壓力時,可能會出現非自願的身體反應,比如手心出汗、吞咽過多、反複調整姿勢。
——書上還說,如果某個故事的細節不斷變化,那意味着講述者的心理壓力正在加劇……
中招率這麼高??
但也不一定對吧?書上的東西,不一定适用于每個人,對吧?
……對吧?
我強行把這種不安壓下去,翻了幾頁,試圖轉移注意力。
塔拉在旁邊挪了挪,随手拍了拍我的腿,帶着點笑意:“Hey, kid, you were pretty badass today.”(“嘿,小鬼,你今天挺猛的啊。”)
我從書裡擡起頭,眨了眨眼:“Huh?”(“哈?”)
“Back at the bus, you had my back. Thanks for that.”(“在大巴那兒,你幫了我一把。謝謝。”)塔拉靠着書架坐下,擡起下巴看着我。
我聳聳肩“No thanks”(不用謝)
塔拉故作思考地看了看我的武器:“Tactical crowbar and tactical fruit knife, huh?”(“戰術撬棍加戰術水果刀,是吧?”)
“ right.”(“沒錯。”)我一本正經地點頭。
塔拉“噗嗤”一聲笑出來,搖了搖頭:“Good choice, but you ever thought about getting something cooler?”(“不錯的選擇,但你沒考慮過換個更酷的武器?”)
我揚了揚眉,晃了晃手裡的撬棍:“Cool doesn’t kill walkers. This does.”(“酷沒辦法殺喪屍,但這個可以。”)
塔拉咧嘴一笑:“Fair point.”(“有道理。”)
她伸了個懶腰,往尤金那邊瞄了一眼,低聲嘀咕:“I’ll check on Eugene.”(“我去看看尤金。”)
我“嗯”了一聲,目送她起身,走向尤金的方向。
火光跳躍,空氣依舊悶熱,書上的字映在我眼裡,卻怎麼都看不進去。
我盯着書頁,思緒漸漸飄遠。
如果世界恢複了,我會是什麼樣?
我會回到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