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嗎？

注意到她的視線，阿爾曼對他們點頭示意後走了過來。

“辛苦了，諾白，”他看向喬帆，微笑着，“你也是，喬帆，你們兩個都很做得很好。”

“謝謝長官。”諾白搖搖頭，“我們帶回來的裝置應該在接應船隊員那裡。”

“他們已經給我了，你不用擔心。”阿爾曼伸手，撚了撚她被浸的暗紅的衣服，指腹也沾了些還算新鮮的血，他慢慢詢問着，“在船上，有發生什麼嗎？”

聽到這句話，喬帆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諾白，後者低下頭，聲音中帶着哽咽，“沒有，長官。這血是小隊裡一個隊員留下的，他為了保護我被槍打死了。”

“我很抱歉，諾白，你還隻是個孩子，我卻讓你經曆了這一切，”阿爾曼摸了摸她的發頂，帽檐的陰影蓋住了他的眼睛，“來，到我休息室來，你們兩個都來。”

聽到這句話，諾白抿了抿唇，“長官，喬帆他在地面為了救我打了針興奮藥物，現在還很難受，可以讓他先去休息……”

“我休息室應該有設備，給我們配備的，可以讓他好得快一點，”阿爾曼關切的看了眼青年，“那快點走吧，早一點治療，能早一點恢複，這種藥物對身體的負擔太大了。”

“……”

“……是，長官。”

諾白和喬帆走在一起，眼睛盯着前面阿爾曼的後背，手已經摸到了腰上的槍。

“……”

一隻手握住了自己準備拿槍的手腕，諾白看去，青年對自己緩慢的搖了搖頭，安慰的撫摸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直等走進休息室，三個人都沒再說話，諾白也暫時打消了拿槍的念頭。

“那個定位裝置也是喻名給你的吧？多虧有這個，不然真的兇多吉少。”阿爾曼脫下外套，随意的坐在沙發上，笑眯眯的看着諾白，“不過現在喻名手上一件原來的裝備都沒有了。”

什麼意思？諾白看着阿爾曼的笑臉，怎麼聽起來他在因為這件事生氣？如果這樣的話，他究竟知不知道夏喻名給了自己定位裝置？

“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東α星系上的情報，等解析了回收的裝置就清楚了。”男人笑了笑，對諾白招了招手，“過來。”

諾白沉默，短暫猶豫後還是順從的走了過去。

阿爾曼微笑着，聲音很輕，“彎下腰。”

“……”

她彎下腰，看着男人伸手，柔軟的手套布料碰到她的臉，還沒等她有什麼反應，手套下有什麼突起的物體狠狠壓到了她的脖子，然後一陣劇痛從之前脖子疼過的地方傳來，痛的她瞬間跪倒在地，喉嚨痙攣，甚至想喊都喊不出來。

“諾白！！”

“砰！”

喬帆一瞬沖了過來，然後被阿爾曼随手一槍打中了腿，重重摔到地上，但顧不得自己的傷，他咬着牙往諾白的方向爬。

“看來安述給的這個東西還是有用的，”男人松開諾白的脖子，捏着她的臉，眯了眯眼，“第一次被操縱的感覺都不好，忍一忍。”

疼的腦子發懵，諾白抓緊男人的手腕，極力保持清醒，大滴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操縱是什麼意思？

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即使她咬破了舌頭也無法阻止。阿爾曼看着她的眼睛一點點失焦，直到徹底卸了力才松開手，用手套擦去了她嘴角的血。

“你對諾白做了什麼？！”

喬帆聲音裡帶着憤怒，綠色眼睛亮的可怕，他抓起身邊的槍，然後又被阿爾曼早一步開槍打穿了手腕。

他早該知道的，要是他那時候不猶豫就好了。

喬帆捂着往外流血的手腕，大口喘着氣，眼睛死死盯着阿爾曼。

男人對喬帆沒有興趣，他看着諾白，“站起來。”

下一秒，本來癱在地上的女孩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眼神渙散。

阿爾曼滿意的點點頭，“這才乖，後面清洗記憶才好辦。”

“……”

接下來要試驗一下這種裝置對她的控制有多深。男人雙手環胸，試探的指了指攤在血泊裡的青年，沉下了聲。

“諾白，殺了他。”

“！”

喬帆瞳孔一縮，然後咬緊牙怒吼出聲，“阿爾曼！！你瘋了嗎？！我要是死了，安老師一定會懷疑你的！我這次跟你出來他是知道的！”

諾白背對着阿爾曼，面朝喬帆，握槍，上膛，槍口直指青年的頭。

“諾白，諾白！你清醒一下！不要被這麼輕易的……”

“你放棄吧，現在這個狀态下，諾白什麼也不知道，等她醒過來後隻會感覺像睡了一覺，”阿爾曼轉着手套下的戒指，漫不經心的踢了踢諾白的小腿，“抱歉，喬帆，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你不能活着從這裡離開。”

“所以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活着回去！”青年雙手撐着地，鮮紅的血從衣服下擺慢慢浸了上去，染紅了半個身子。

“你覺得呢？”阿爾曼彎眼，“你畢竟還是醫療兵，專業能力強，諾白跟你在一起出事的概率很小。”

喬帆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他看着諾白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今天肯定不能從這間軍官休息室走出去，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諾白，如果自己死了，然後像他說的一樣清洗了諾白的記憶，那麼阿爾曼的行為和東α星系的真實情況就沒有人能帶回去，這個星系的真相會輕易的用毒物蓋過去……

眼睛敏銳的看見了反光。

喬帆一愣，直到對方的槍口頂上了自己的額頭，他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諾白哭了。

他仰起頭，看見諾白不斷往下流淚的眼睛，她握槍的手一動不動，但眼裡滿是淚水，眼眶已經紅腫，嘴角抽搐，強忍着不發出聲音。

諾白一直都有意識，在暈倒的下一刻，她突然感覺無比清醒，但隻能裝作被完全操控的樣子。如果決定殺了阿爾曼，她有信心能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打死他，那樣自己和喬帆會暫時安全。如果繼續裝下去，她很有機會可以繼續調查，查明白阿爾曼和莫爾頓人之間是什麼關系，東α星系上到底在謀劃什麼，以及他最終到底想做什麼，僅僅是那些莫爾頓人和那隻怪物不可能是全部真相，他們兩個都知道。

……但她答應過要帶喬帆活着回去，她承諾了不管發生什麼都要保護好他，她不想再看見身邊有人離去，她不想做選擇題。

看出了諾白的猶豫，喬帆強撐着坐起身，靠着旁邊的桌子。

他很想笑，笑阿爾曼，笑自己。諾白如果殺了他，阿爾曼做夢都不會想到其實諾白一直都沒有被操控，一想到他最後發現真相時的表情，他就開心的想笑。

他知道諾白在猶豫，但是他想讓她查下去，如果諾白在這裡殺了阿爾曼，等回到首都星上，一定會有一大批人等不及要他的命，他遲早會死，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諾白，諾白如果開槍，他害怕她整個後半生都會陷入愧疚和悔恨，這會毀了她。

要怎麼說呢？怎麼才能告訴她，自己為了找到真相，願意在這裡犧牲，告訴她他一點都不怨恨，隻和老上司一樣希望死的有些價值。

青年顫抖着擡起手，用力拽下了自己的銘牌，本就布滿裂紋的鍊條一節節斷開，最後他的手心裡隻剩下了沾着血的标識牌。諾白眼睛睜大，看着他努力伸手抱住她的腰，悄悄把牌子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握住她握槍的手，讓槍口對準自己，一雙碧綠色的眼睛堅定而溫和。

阿爾曼站起身，下了最後通牒。

“諾白，開槍。”

“……諾白，活下去。”

喬帆對着她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應槍聲倒地，血很快湧了出來，染滿了他的衣服。

阿爾曼滿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

諾白大腦一片嗡鳴，她保持着剛才的姿勢，愣愣的盯着喬帆的屍.體，直到阿爾曼叫進來一個人，她才恢複了思考。

那個人她剛來艦船時見過，是臨時代替金瑟的副官和記錄官。或許是同被植入了什麼裝置，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個人也在被阿爾曼操縱。

“帶諾白去清除記憶，然後回來把這裡打掃了。”

男人因為濃重的血腥味皺了皺眉，簡單下了幾句命令後就離開了休息室。

“……”

沒心情檢查那位記錄官被操控的程度，諾白丢下槍，忍不住劇烈嘔吐了起來，一部分因為血，更大一部分因為自己。

她殺了喬帆。

心理上導緻的嘔吐恨不得把整個胃吐出來，諾白邊吐邊哭，直到最後無意識的癱倒，被記錄官拽着胳膊拖到房間角落的儀器那裡。她看着對方給她接上了一根又一根管子，看着他啟動機器，然後和她想的一樣，除了劇烈難以忍受的疼痛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絕不會饒了他。

而在東α星系的另一邊，安東尼他們在遇到磁暴時甚至還沒有啟動艦船，隻能暫時開到低平的地方。

在三人讨論着要怎麼躲藏時，之前見過穿着黑色制服的一隊人穿過磁暴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用槍威脅着他們押進了自己的艦船。

安東尼認出了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之前發現的通往地下設施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