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很可怕……摔下去時耳鳴很難受,手指斷裂的時候很疼……
害怕,恐懼……畏懼着被追上,不敢面對死在自己面前的屍體,那些哀嚎恸哭,真的讓她頭痛到發瘋,難受到不敢入睡……
好不容易以為結束後,自己卻突然被咬傷……先生,她那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從來都沒有離死亡如此之近……心髒被捏住,什麼也做不到……隻能在灼燒的痛苦中感受着意識逐漸被剝離……
即使到現在,那些回憶仍在不斷的折磨她……那些痛楚,她真的好痛苦……好害怕……
先生……
“……”
手指在播出鍵上停留了一會兒,諾白抿了抿唇,還是退了出去,頭低下。
……這樣啰嗦的話,我就會被認為軟弱了吧?就沒辦法成為“真正的軍人”了吧?就沒辦法再見到你了吧?
先生……你現在在哪裡啊?
“……嗚……”
不知是不是錯覺,伴随着這一聲微不可見的嗚咽,黯下的海藍色雙眼中透出了些許水光。
……好想告訴你……
狂風忽起,卷攜着雨水斜撒向了瘦削的女孩,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任冰冷的雨水将自己全身打濕。
白色碎發濕成了一縷一縷的,粘在臉側,諾白擡頭看了一眼灰蒙的天空,捏緊了雨傘,擡腳直直的走了出去,擡起右胳膊,感受着雨水一點點的沖刷着手腕的傷口。
……算了。
“怎麼一直站着?傻了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諾白瞳孔一縮,借着轉身的動作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被雨打濕完全看不出血漬的袖子,松了一口氣後擡頭,視野中卻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夏教官?”
“嗯。”
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灰色雙眼似是不經意的劃過她的手腕,夏喻名什麼也沒說,向前走了一步,手裡的傘完全将諾白遮住,高挑的身軀擋在風吹來的方向。
“……”
諾白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和他打趣,發白的嘴唇動了動,卻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低下了頭。
沒有打破沉默,夏喻名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彎下腰握住了她的右胳膊,諾白瞳孔一縮,下意識向後退想抽離,但對方像是和她杠上一樣用力,最後隻能卸下力氣,不再想着逃開。
“……别動。”
夏喻名抿緊唇,将傘遞給諾白拿着,然後小心的将她的袖子翻了上去,灰色雙眼中映出了她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諾白咬緊嘴唇别開了頭。
“……”
“……”
呼吸一重,夏喻名閉了閉眼,已經猜出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走。”
“……去哪兒?”
“去我那裡。”
“……嗯。”
還以為會被狠狠數落的諾白坐在沙發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翻出醫藥包,坐在自己身邊的夏喻名,忍不住的開口,
“教官你被掉包了?還是被穿越了?”
“……”
沒有心思開玩笑的夏喻名給了諾白一個白眼,然後開始熟練的幫她處理傷口。
“今天是艦船運動第一次進模拟艙,感覺怎麼樣?”
“還好,就是剛進去時有些暈,但是慢慢适應後就沒問題了,”諾白看着自己的傷口,有些出神,“不過夏教官,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别問我,”夏喻名将染血的棉花扔到剛拿出來的垃圾袋内,“我一直會待在學校内,硬要說的話,你就當我是什麼都能教的教官吧。”
沒打算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夏喻名低下頭,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肅。
“……多久了?”
“……”
諾白手指微微一顫,差點再次被那些記憶填埋的她語氣有些僵硬,甚至帶着冷漠的拒絕意味。
“……這與你無關,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保密……”
“不可能。”
夏喻名斬釘截鐵的否決,“你必須實話實說,這件事上你不許對我有任何的隐瞞,稍後我帶你去醫務室,根據你現在的表現,我覺得你有必要重新做一次心理評估和全身體檢……”
“我不需要!!!!”
聲音一瞬拔高,剛才還有些溫馨的氣氛消失無蹤,諾白站起身來,“我不需要做什麼體檢或者評估,夏教官,我很健康,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夏喻名态度異常堅硬,“不可能!這件事上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什麼權力!?”應激之後的諾白無法冷靜,隻能任由自己說出之前從不會說出的話……
“你以為那一切都是因為什麼而起?!!!”
“騙子!!!我們就是你的工具!!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不是……
“我們被困,被追,差點被殺死在那裡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
“……”
知道自己情緒不對的諾白選擇中止對話,她猛的甩了甩頭,然後直接跑出門外,一頭紮進雨中,瘋了一樣往宿舍跑。
“……”
指尖顫抖,手裡的消毒棉簽掉在地上,夏喻名呆坐在那裡,很久不再說話。
“……我隻是……”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我隻是……也想彌補……也想為你做些什麼……”
……果然,什麼都做不到吧?什麼都做不好吧?和當時一模一樣,被讨厭,被厭惡,被排斥,被疏遠的自己……
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緒不斷膨脹,難受的他攥緊胸前的衣服,用力到手背爆出青筋。
不斷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