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又下起雨來,與前幾日别無二緻。
央攏着衣服站起身,提燈去看廂房中。
知融回過頭,央拿着之前的紙筆寫字。
她寫:橘子要熟了,記得來吃。
知融覺得有些莫名,但是還是溫和地說:“雨夜濕寒,怎麼就披了一件衣服,姜杪呢?”
姜杪總是亦步亦趨地跟着央。
把外套脫下,為她披上,像是溫存地蓋住一段月,長長久久地停留。
央搖搖頭,寫:我覺得這幾日下雨的時辰都一樣,有些憂心。
是啊,這幾日下雨放晴的日子都一樣,像是不斷重複一天。
現時幻境不就是如此嗎?強行逼停流動的歲月,妄想困到天荒地老。
知融突然意識到對生靈如此敏感的央,是不是早早意識到了什麼?
回過頭,央卻恬靜的笑,唇角彎彎,蝴蝶山神一樣,她什麼都看透了,卻又眷戀。
還想說些什麼,央卻轉頭離開,湛藍的衣擺融入雨夜,像是一滴水,一場潤物無聲的雨。
想了想,知融還是決定先按照原計劃進行,将訛兔抱進懷裡,“安靜些,不會讓你受傷的。”
知合摸了摸她的臉,為她系好鬥篷,“我會接應你。”
雨過一個時辰,一道單薄的影子穿堂而過,帶起一陣打雨聲。
訛兔的氣息!
他從知融那裡逃脫了嗎?
貓的氣息敏感地知道,這一道氣息錯不了。
姜杪看了看坐在院中冒雨搭架子的央,握了握手,向前走的腳步頓住,轉身利落地跳上屋檐,轉過頭深深看了一眼。
沒事的,來日方長。
知融将訛兔放回杏林袋,幾個飛身落在樹上就落下,看得見雨落下的形狀。
雨水砸在臉上,她也不避,也不回頭,像是一柄鋒利的出弦箭。
姜杪甩出一個長鞭,被側身躲過,“你躲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你無處可去了嗎?”
知融不回話,杏林袋卻動了,按捺不住,她沒辦法,隻好把這一團溫熱的東西懷揣在心口。
“莫要動了。”
那團像是意識到什麼,果然不動了。
懸崖越來越近,這裡的石頭不像是其他地方的,極易碎裂,但凡力氣大些都要墜下山崖。
知融轉過身,身上兔子白的衣裳在昏暗的雨夜中發着光,她立在那裡,等待着姜杪。
姜杪追到懸崖,看見了知融,皺着眉,貓眼縮成一條線,“是你。”
知融點頭,“是我,你為什麼追我?”
倒打一耙!
姜杪幾乎氣笑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從腰間抽出長鞭,指着知融,“我就知道你們來這裡準沒有好事。”
“那怪誰呢?”知融溫和地笑,她說,“如果沒有你,我們也不會到這。歸根結底,還是得怨你。”
姜杪冷冷道:“這裡不好嗎?”
待在這裡,不用恐懼也不用害怕。
“這裡很好,那裡都好,橘子樹很好,央也很好。”知融說,“隻是這裡不是真的,所以,隻有你好。”
姜杪抽了一口氣,淩厲的鞭子甩過來。
知融抽劍出鞘,揮開鞭子,腳尖一點,旋身刺向姜杪。
姜杪飛快地用鞭子卷來樹,向後躲避,知融劃開樹,劍尖凝力,破開雨水,雨水滴滴答答,揮劍斬向姜杪。
嘭----
姜杪被揮到樹上,吐了一口血,貓耳朵和貓尾巴都現出來了。
他不甚在意地抹了嘴上的血,雙手結印,周圍的藤蔓活了過來,以知融為中心撲過去,他立在半空,化鞭為劍,往下釘。
知融舉劍為傘防住劍尖,傘面一轉,劍尖滑下,再退後一步,合傘挑開劍尖,傘身和劍身相撞,火光四濺。
傘面再一開合,雨水化龍,發出嘯聲,鳥兒驚起。
絞斷了藤蔓,水龍攻向姜杪,她飛身過去,單手抹血劃開通玉,兩個幻境産生扭曲,出現通向現世的空隙,她再一甩将海紅從傘中甩進了現世。
左手雙指染血抹過初霁劍身,又刺進水龍心髒,心髒化為幻境。
龍尾一甩,嘴一張,将姜杪吞進去。
落在心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