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融想了想,踩着窗台探出身子,禦風而起。
禦風沿着這一層樓去看,禁水樓所發生的一切都詳細而清晰。
也就是說,當時事情發生,所有姑娘都見證了海紅的死,尤其是這一層的,有名的,花名姑娘。
一把不好用的柴火,會被盡早地燒掉,最後的火光燎傷其他人,自然沒有人再敢出頭離開。
木芙蓉也說了,雁蕩樓本就很難傳遞消息,她卻在那個時間段為海紅傳信,未嘗不是老闆的縱容和添火?算計?
難怪,難怪呢?
大部分事情都能串聯起來了,隻有一點,曾老爺的毒。
知合仔細聽着師妹的想法,最後說,“海紅去找老闆,也印證了他害死海紅。海紅也去了曾府,說明曾老爺并不無辜。”
曾老爺哄騙海紅将自己賣進雁蕩樓,說不恨是假,卻在去曾府的時候,發現早已經死掉的曾老爺。
又救了高瓷。
一殺一救,偏偏那麼巧。
是夜,雁蕩樓下方的街上支起了小攤,知融和知合坐在小攤那裡共吃了一碗馄饨,知合隻吃了一個,他不好這些,瞧見知融吃的有意思,才會吃點。
這裡的馄饨有意思,是鴨肉餡的,不柴,用了鹽漬青梅子做零嘴為輔,消掉了鴨肉原本的腥和膩,手邊是知合剛剛買來的炒糖栗子,甜滋滋的。
知融愛吃這些,小時候下山,總是要纏着知合買來吃。
小孩子不知饑飽,吃的多了脹氣,吓得知合半夜抱着知融去葳蕤河,着急的也不顧什麼夜間禁止闖入他人居室。
葳蕤河的師伯半夜被吵起來,吹胡子瞪眼,天殺的,小小胃脹氣,殺雞焉用牛刀。
嘴裡罵罵咧咧配藥,一邊哄這對師兄妹,一邊把遊鹿居士罵了個狗血淋頭,混賬東西也不曉得滾哪去了,自己徒弟大拖小,天可憐見的。
那時候的知合半大少年懷裡抱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急的眼眶都紅了。
最後,還是師伯提着燈送兩人回的白玉京。
臨了,知合抱住知融向師伯彎腰道謝,師伯歎氣,隻說,“可憐的好孩子啊。”
那段時間以後,知合看知融看的更久,教她食有度,就像是有人讓你不舒服了,不能因為一時歡愉就枉顧自己的感受。
知融不懂,撲在師兄懷裡,問,“師兄一直在的話,就不會讓我食無度啊。”
這句話,貫穿了知融前半生吃東西的所有時刻,知合也一直都在,見她吃得多吃得少都會提醒。
“寶寶,吃的有些多了。栗子與鴨相克,栗子留着也不許再吃了。”知合摁下她的手腕,不許她再去吃那一顆鹽漬青梅,說,“再吃,晚上會腹痛。”
知融意猶未盡地收回手,問,“那我們可以帶點這家的鹽漬青梅回去吃嗎?我想給師姐師兄他們嘗嘗。”
于是,買了攤販老闆的大部分庫存。
“姑娘,郎君,你們買的這麼多,要是不趁早吃,保存要仔細些。”商販老闆說。
“謝謝老闆。我們是要帶回去給家裡人嘗嘗。”知融笑眯眯。
“哦哦,那可就好了。我這裡的鹽漬青梅可好吃,好多人繞大半個城都要買點回去吃。”攤販老闆咂咂嘴,“本來做馄饨為生,現在鹽漬青梅卻買的最好。”
知融點頭,“老闆你家的鹽漬青梅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攤販老闆現在閑,一邊包青梅一邊說,“害。我以前哪裡會這個,有個鬓邊簪着海紅花的姑娘來我這裡吃馄饨,說膩。我都要生氣了。她又說,可以配些開胃解膩的。她當時就教了我怎麼做青梅。我當時就想,這萬一是人家掙活路的呢。”
攤販老闆越說越刹不住,“誰知道人家說,自己已經不靠這個了。我問她,那靠什麼,總得有個活路啊。那姑娘不說話,揮揮手就走了。”
鬓邊海紅花?
“買的人都有誰啊?”知融漫不經心地搭話。
“前些日子,曾家夫人買了許多,她說她以前有故人也愛做青梅子。我就告訴她,好吃但是傷胃。”攤販老闆說,有些困惑,“以前曾家夫人隔三差五就要來光顧,如今,已經有一段日子不來了。聽說是曾家出事情了。唉。”
知融笑了笑,說,“可能是有事情耽擱了吧。”
現在才想起來,步入耄耋,身軀即将歸于塵土,尤其是内部,心髒,脾胃……
日常稍有不慎,就會死于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