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夜間去巡山的時候，知融就遇見了，一座不大的小廟，檀木黑的小院子，奄奄一息地調情似地曳着兩盞紅色的小燈籠。

“小道友，你怎麼會到我這裡來呀？”雌雄不辨的美人提着晃着光的燈籠，“要不要來我這裡歇歇？我這裡暖了酒。”

“不用了。幻境重地。”知融問，“你怎麼會在此處？”

美人轉了轉琉璃似的眼睛，很無辜的模樣，“我就住在這裡啊。”

看着知融不為所動的模樣，狐狸想了想，打算換個路子。

“哎呀！”美人青煙似地倒在了知融的面前，舉起袖子捂着半面桃花容，怯生生地擡眼，“夜間露重濕滑。”

看到知融一副冷淡的模樣，狐妖狠一下心，哀哀地垂淚，擡起頭，露出一張豔态極妍的臉，胭脂掃的剛剛好，未飲酒卻先醉，“還請小道友扶我。”

這幅模樣，有點像是那日的師兄，但是師兄卻更要抓人心弦。

知融有些怪異地想，初霁劍劍尖擡起狐妖的下巴，卻很溫柔地說：“是有事情嗎？我是此處來巡山的覓長生弟子，郎君可以直接說的。”

不愛管閑事，但是閑事出現在了自己的管轄區域，就不得不管。

狐妖一陣怪寒，覺得這姑娘不識情趣，但是他确實有事情，更何況，這姑娘劍尖就落在他的要命處。他還看不清楚人家的底。

也就不裝了，利落地站起來，倒是一改前面的模樣，他叉着腰，“仙君是這樣的，我本來呢，在這裡住着，住的好好的，狐狸洞也好好的。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位仙家把東西不小心落我這了，大概鏡子似的東西，讓人夜夜入幻境，早上起來渾身沒有勁，就是這樣。”

此處靠近幻境，若真是有異常……

知融若有所思，師兄就在不遠處，給師兄發了信号，劍蛻成傘，“帶我去看看。”

“用什麼釣着你？”知融想，總不能是人心吧。

“雞啊。”狐狸精一副你好笨的模樣，“我們狐狸精都愛吃雞的。”

真的是個鏡子，會把人吸進幻境的鏡子，上一秒還聽狐狸說他在幻境裡被釣着，過得很是不好。

下一秒就到了幻境，幻境裡是白玉京，走廊上，師兄赤着腳，一身紅色的衣，像是旖旎的雲，蹙着眉，煙雨似的哀怨。

看着知融不說話，他問，“我不好看嗎？”

知融震驚，還來不及開口，師兄似的人就紅着那雙杏子眼，淚水就潋滟地含着，朝前走了兩步，抱起一匣子梳妝用的東西扔下走廊。

“你不愛，我便不化了。”

要是真是師兄，那還真是……還真是……很難動手啊。

知融将眼睛用發帶蒙起來，不看不念不想不懼。

初霁八角傘開合如蓮，鈴铛脆脆，輕輕一甩，穿過眼前人的胸膛，破了幻境，這應該是個怨氣極其深重的辟邪鏡，偏偏遇見了隻懵懂的狐狸，除了吃雞還是吃雞。

出了幻境，那狐狸卻不見了，像是專門來送這個鏡子的。

原來，不是一隻懵懂的狐狸。

巡山完回房間，知融拿着鏡子若有所思，師兄摸摸她的頭，“怎麼了？”

知融就把事情說完，然後說，“我才發現師兄那日讓我心旌不齊，我滿心想親近，但是旁人不會，單隻是覺得美。”

她不會掩飾自己，胡亂直撞，反倒惹得知合不知道該說什麼，嘴唇開合幾回，笑得眉眼彎彎，“那是寶寶厲害。”

知融把人扯過來像是抱娃娃一樣抱在腿上。知合高興，一點不掙紮，順從地很，“怎麼了？還有事情。好寶寶，說來聽聽。”

知融說了幻境裡的事情，知合徹底笑得不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抹了把眼淚，離開她的懷裡，随手拿起空間裡的妝盒，退了兩步，把發髻也拆了，黑的勾人，月光在上面造了一場夢。

知合颦颦蹙眉，未消去的紅鋪了他的面容，濕潤的淚痕，像是落雨過後，山間細流的小瀑布，白玉骨節似的手抱着妝盒不輕不重地扔進知融懷裡，仿佛受了莫大的氣，被心上人欣賞不到美一樣生氣了，怪招人的。

“這樣嗎？”師兄玩鬧似地說，小姑娘眼睛都快移不開了，“小色胚。”

知融像是生怕月光下的流水将要消逝了一樣，好生抱在懷裡，把盒子放進人懷裡，“師兄怎麼樣都好看，改日，我們換個最貴的盒子，天天扔。”

“盒子惹師兄生氣，盒子壞；知融哄師兄，知融好。”知融摟着他的腰，“師兄扔盒子，師兄好；師兄不生氣，師兄好。”

“青天大老爺。”知合捧着人的腦袋瓜子，“師妹會判案，哄了師兄和幫了狐狸，師妹最好。是不是，好寶寶？”

知融點頭，伸手去抱人的腰肢，師兄貼心摟住師妹的脖子，調整好姿勢溫柔體貼地給抱。

修道之人就是好，随便就能抱自己想抱的人，把知合往上颠了颠，吸貓似地到處亂嗅，水仙香氣濃郁地仿佛鋪天蓋地。

窩在人暖烘烘的胸脯，知融說 ，“我覺得今年的萬宗大比會很有意思。”

知合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梳理人的頭發，“是挺有意思的。開放了深處的秘境。”

幻境的深處與隕落此處的神有分不開，不是居所，就是執念發源地，靈氣更盛，也更容易出現秘寶。

知融困倦地打哈欠，“真難得啊。”

“睡吧睡吧。小孩子正是補覺的好時候，明天徹底開放，”知合哄睡信手拈來，“會更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