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的刹那,整片雪原驟然化作鎏金色。
雪原被染上極漂亮的顔色,落雪又開心起來,從腳下抓了一把雪。
入手冰涼,雪花的冰晶在手心慢慢化開,所有的事物都是新奇的。她忍不住舔了一口,入口即化,也是冰涼的,倒是沒什麼味道。
“莫要吃了,這個吃了腹痛。”長曦将她從雪堆中撈起來,搓了搓她凍紅的手,把鹿皮手套戴到她雙手上。戴好後又看她低頭在雪中搓弄一陣,擡頭又笑起來,團了個雪團捧在手心。
“好玩…”
她笑裡唇邊微抿,帶幾分羞澀腼腆,眼神清澈透亮。
長曦看不得這個,轉過身,用布錦纏住腕間的銀鈴,說:“去玩吧,記得跟着我。”
落雪得了允,跟放飛的風筝一般,肆無忌憚。
此處地勢平坦,卻因為在山體北麓背坡,積雪沒過小腿,倒是沒那麼厚。有兩人在雪原中,一人身着白色絨衣,背了個臨時編織的藥簍,在前面慢慢走,偶爾回頭看一眼旁邊的人;一人披了白色大氅,頭戴兜帽,絲毫不影響她在周圍亂跑。
有時把自己埋進雪中,有時捏了幾個球堆成一堆。待長曦叫她時,雪球無法全帶走,便随手拿了兩個,戀戀不舍的離開。
崖壁有微微的白煙冒出,長曦知曉溫泉水從此地經過。
大部分溫泉水都從山體内流入地下河,一小部分水流可能會從附近流出來。溫泉流過的地方,背風坡的岩縫,山洞中都會有些花草冒出來。
長曦招來落雪,抱起她足尖輕點,靴底觸及雪地未濺起半分雪沫,向白煙處飛去。
這次落雪沒閉眼,離地瞬間她感覺到一陣騰空感,不由抱緊長曦的脖子,眼神驚異,看着周圍景色迅速向後離去,張大嘴一個字都說不出。
姐姐好…厲害!
長曦抱着她,輕功倒是沒受什麼影響,懷中的人瘦的驚人。考慮片刻,要想養好還是要盡快下山。
高寒地帶植物稀缺,這裡倒是福澤之地。
采了一會,能吃的不管有毒沒毒照單全收,長曦回頭望着跪在冰裂隙旁的身影,看落雪用斷枝戳弄冰層下封凍的小花。
北麓有片雲杉林,兩人磨磨蹭蹭走過去,都快中午了。
落雪知曉要拾柴,為了減輕姐姐負擔,她自告奮勇,磨刀霍霍向樹林走去。
長曦拉住她,說:“瞧好了。”
她忽然擡手凝指,兩指并攏破空劃過,前方的雲杉樹枝紛紛掉下來一大片,驚得落雪手中的雪團都掉了。
鳥被這動靜驚的群起飛去。
“姐姐!”落雪忽然轉身,發間沾着的雪屑紛紛揚揚落在睫毛上。她指着遠處霧霭中若隐若現的雪松林,語調興奮:“鳥...飛!”
長曦順着她指尖望去,幾隻雪鸮正掠過冰川。未及開口,懷中突然撞進溫軟身軀。落雪抓着她的衣襟往林間拽,力道大得驚人,竟是觸發了殘存内力。
長曦踉跄兩步,“慢些。”她無奈地扣住落雪脈門,内力探入時驚覺對方丹田氣海竟如冰火交織。她眼神微凜,忽然将人攔腰抱起:“想看飛鳥?”
落雪的驚呼卡在喉間,隻覺風掠過耳畔時突然變得溫馴,仿佛托着她們躍上雲杉枝頭。兜帽從腦袋上掉下來,長曦的呼吸拂過她後頸,帶着藥香的溫熱。
她腦子裡七零八落的,此刻隻剩姐姐的呼吸,哪裡還有什麼飛鳥!
長曦見她耳根紅紅,像是凍着了,将她貂裘領子又攏緊了些,帽子戴上。
兩人看雪鸮飛遠了,随即下來。
落雪蹲在倒伏的冷杉樹枝旁,看長曦并指劃過枝幹。指尖距樹皮尚有三寸,虬結枝幹便應聲而裂,斷口平滑如利刃削斫。
将落地的雲杉砍成小段捆好,落雪拖着,在雪地中倒也不費勁。緩緩往回走,雪鸮又從頭頂飛過,落雪一臉豔羨。
“想飛嗎?”長曦問。
落雪點頭。
想,姐姐都會飛。
“我教你。”長曦想看下之前通的脈如何,即便内息少的可憐,總歸能調用一些。
“氣走沖脈,勁透三焦。”她引着落雪内息:“形沉玉枕,意守靈台。”
落雪踉跄着邁出三步,第一步踏碎雪地的冰花,第二步竟在陡坡滑出丈許,第三步...她撞進溫軟懷抱,鼻尖滿是混着冷松的藥香。長曦低笑震着胸腔:“柳絮該往天上飄,你倒是專往地縫裡鑽。”
又指點了幾句,沒有再勉強她,便回了山洞。
下午吃完飯兩人在洞裡暖和,長曦一邊收拾藥筐,一邊教她認草藥。
“雪見草,止血。”長曦握着她的手撫過鋸齒葉緣。
“白、白……”落雪鼻尖幾乎貼上藥草,聞了聞,作勢又想吃。
“白芨。”長曦指尖輕點,擋住她要往嘴裡塞的手:“治凍瘡,莫要亂吃。”
嘴落空了,落雪也沒氣餒。每種植物都有名字,姐姐是什麼名字?
“姐姐…”落雪捏着長曦的小指,問:“名字?”
她目光清澈,眼神有小小的希冀。
長曦莞爾,提筆在空白書冊上寫:“長、曦。”又補充道:“林長曦。”
落雪盯着那兩個字,音節在嘴邊打了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