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懷甯很想知道亓官淵内心的真實想法,便注視過去問:“你說吧。”
亓官淵撫上太子的後背,将人往懷裡摁,“五歲時我跟随父親守在邊關,過了一段當平民百姓的日子,那時我是被散養的,因為我父親軍務繁忙沒空管我,我就自己出去找樂子,收了幾個小跟班,每天帶着他們去滑沙捉爬蟲,餓了就把捉到的爬蟲烤了吃,日子過得很自在,有時在外面野過頭了,好幾天都沒回家,父親就會親自出來找我,他從不訓斥我什麼,隻告訴我,我以後也會成為鎮守一方的侯爺,保家衛國是我的職責,呵,真諷刺。”
亓官淵本來沒打算提起往事,看到太子似乎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他才情不自禁全說了出來。
說出來後,亓官淵紅了眼眶,他揚起脖頸,将眼淚收回去,可情緒卻收不住,語氣愈發激動,逐漸忘了最開始的話題是什麼,“我父親一生戰功赫赫,恪盡職守,為了還邊境安甯,帶兵深入大漠,用了半年時間将餘孽全部掃清,我娘生我的時候,他都沒時間回來看一眼,可是那狗皇帝居然給他按了個通敵的罪名,簡直是奇恥大辱!”
聽到亓官淵最後那一聲怒吼,溫懷甯被深深鎮住了。
亓官淵恨呐,恨不得活剝皇帝的皮,他每次親手對犯人行刑時,都是将對方想象成皇帝,诏獄裡挂了多少張人皮,他就在心中活剝了皇帝多少次。
亓官淵的淚收不住了,他就任由淚從眼角淌下,流進鬓角裡,神情有幾分癫狂道:“殿下,你說皇帝該不該死?”
溫懷甯沒有回答,定定地看着亓官淵。
亓官淵撫上太子的後頸,将人擒住送到自己面前,額頭相抵,問道:“我若是動手了,你會恨我嗎?”
生在帝王家,哪能擁有尋常百姓那樣的情分,定遠侯不會對亓官淵有防備,而永熙帝時刻防備着太子,雖然都是父親的角色,但感情的深淺卻不一樣。
永熙帝若是死了,溫懷甯眼淚都不會流,可傳統的儒家思想讓他必須要遵守孝道,他從小接受那種思想的洗禮,就算他對永熙帝沒感情,也得假裝孝順,否則就會被天下人唾罵。
亓官淵要殺永熙帝,溫懷甯肯定不允許,但亓官淵非要動手,他不會攔着。
見太子沉默不語,亓官淵心裡有了答案,不再繼續問,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上:“我想過當個尋常百姓,但我想帶上殿下一起,我們隐居南山下,我在院中練劍,你就坐在院中看書或者吹箫都行,家裡的活都讓我幹,我洗衣做飯,你風花雪月。”
之前的話題太沉重太正式,溫懷甯也不想繼續談論,便順着亓官淵的話往下說,故作輕松道:“你會做飯嗎,我可不想吃烤爬蟲。”
亓官淵将暴露出來的情緒全收回心底,指尖刮過太子的嘴唇,笑了笑說:“我怎麼會給殿下吃那種東西,殿下想吃什麼,我就做什麼,不會做的,我可以慢慢學。”
溫懷甯莞爾一笑:“好呀。”
馬車恰好在這時候停下了,溫懷甯爬起身,拍拍衣袖走了。
亓官淵被太子那句“好呀”,弄得晃了神,恍惚了很久,他才回過神來,跟着下了馬車。
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這裡距離南昌知府的府邸,就隻有幾裡路,府上有倭寇,貿然前去肯定是不行的,必須得打探清楚了再行動。
溫懷甯走進客棧的上房,将錦衣衛召到跟前吩咐,“你們前去府上打探,把倭寇的數量一一探明。”
錦衣衛聽令:“是。”
亓官淵後腳走進房内,笑着問:“殿下,我的錦衣衛好用嗎?”
溫懷甯也笑了一下:“好用。”
錦衣衛的用處有很多,是把非常稱手的刀,溫懷甯很喜歡這把刀,他将借着這把刀,除掉沈黨。
亓官淵從後面将太子給抱住,把頭埋過去,“好用的話,殿下就盡管差使他們。”
看到太子很溫順,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亓官淵便得寸進尺,在太子後頸上落了幾個吻。
溫懷甯輕聲警告:“亓官淵,别太放肆了。”
太子說這話的語氣很軟,一點震懾力都沒有,反倒把亓官淵的欲望給勾起來了。
亓官淵低聲笑道:“殿下用了我的人,不應該給點報酬嗎?”
溫懷甯說:“你拿了我的玉佩,都沒還給我呢,還想要報酬。”
“那玉佩太惹眼了,我替殿下先收着。”亓官淵怕太子又被别人給擄走,還是低調點好。
一塊玉佩而已,送給亓官淵也無妨,溫懷甯沒再讨要,轉而談論起正事:“福州倭寇橫行無忌,陸總兵幾次上報朝廷,但消息都被内閣給扣下了,而今倭寇出現在南昌府,與南昌知府蠅營狗苟,說明倭寇早已與朝臣勾結,内閣裡那幾位很是可疑。”
亓官淵早就有所懷疑了,他道:“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福州水師巡撫被一個禦史彈劾下台了。”
這件事發生在太子被囚期間,所以太子并不知道,亓官淵把事情的原委,跟太子詳細講述了一遍。
溫懷甯斂眉:“福州水師是對抗倭寇的主力軍,李巡撫抗倭多年,有豐富的經驗,正是用人之際,怎麼能把他革職,他一走,那些倭寇隻會更加猖獗。”
亓官淵道:“這事我已經查了,彈劾李錦忠的禦史,就是内閣派去的,就如殿下所說,朝廷裡有人勾結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