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裴代門主。”
裴松影垂下眉睫,輕笑一聲,微微擡手,說道:“諸位請起。”
他的聲音太過清透,如同一汪冷泉般透着淡淡的涼意。
“諸位駕臨丹心門,不知有何打算?”
看着眼前這位似仙如月般的男子,幾人心中隐隐有些猶豫,裴松影雖然沒有表達出抗拒他們的意思,可眉目間總透着淡淡的疏離與算計,倒讓他們不知道從哪說起才好。
再者,若是早早就暴露了拉攏之意,于局勢不利,萬一裴松影并無此意,豈不是将衆人置身于險境……
“久仰裴代門主風采,我等來此,是為了獻上些許财帛,好來向裴代門主請教一二。”
說罷,長斷将行李中的金銀取出。
“在下出身無名門派,卻也有扶持門派之心,若能在山中習得一二,回山傳于衆師兄弟們,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如果這些财帛不夠,代門主盡管開口。”
“客氣了。”裴松影招了招手,示意弟子收下,“既然如此,幾位也算作客人,隻可惜我今日不便相陪,便請幾位在此山中居住幾日,可好?”
“正有此意,那就在此謝過裴代門主了。”
裴松影點了點頭,叫來弟子,命他整理好五間上房,弟子依言退下。
片刻之後,另外兩名弟子走了進來,請幾人移步天蘊樓。
“代門主門務纏身,還請幾位見諒,門主說了,若是得空了,再請幾位去清芙池相聚。”
“無妨,我等也正好在山中休息幾日。”
“是,幾位若有什麼需要,随時傳喚在下。”
弟子領着他們,去往了整座山的最高處,想來此地便是他們在山下看到的那一間殿宇。
弟子推開房間後,一股幽香撲面而來,再走進内室,軒窗之下插着朵朵芙蓉,牆上挂滿了字畫,桌案和椅子上蓋着絨毯,金絲楠木茶盤上擺着甜白釉蘭瓶,陳設種種,無不透露着奢華與精緻。
“代門主,用心了。”
弟子笑着點了點頭,随後便退了出去。
“出手闊綽,待遇優渥,早知道我就……”陸鳴說到這,忽然想到了莫問初和謝泊利的敦敦教誨,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兄長,哥哥,我忽然有些不适……”謝钺捂着嘴巴,臉色十分難看,“可否容我……休息片刻…”
“是不是生病了?”長斷摸了摸謝钺的額頭,覺得他體溫還好,不像是生病,“若是實在難受,就告訴我,我去給你找大夫。”
“勞兄長記挂,一切都好,許是趕路累着了。”
“快些回去吧,等晚上我再去看你。”
“好。”
謝钺捂着嘴,拖着虛弱的步伐走了回去。
一晃就到了午夜,謝钺在噩夢中驚醒,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依舊覺得反胃,便趴到窗子上吹風。
“兩個七。”
“三個六。”
“四個八!”
“什麼四個八?封筠,你瞎扯的吧,這幅牌最多到七。”
“就是四個八,難不成我會騙你們?”
“來來來,你讓師兄我看看。”
“什麼師兄,這時候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有我大嗎?”
“那你說說,咱們誰是内門弟子,誰是入門弟子啊?”
封筠翻了個白眼,把牌扔進了水裡,說道:“看不見了。”
“你——!”
那兩名弟子憤然起身,立馬要走。
見狀,封筠立馬跟上去,把他們攔了下來。
“诶,别走啊,二位師兄,正在興頭上呢。”
“切,那些師兄弟們說的對,怪不得沒人跟你玩,你也不看看你這幅樣子,跟個乞丐一樣,簡直丢我們丹心門的臉。”
“就是,都去看茅廁了,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吧。”
封筠撇了撇嘴,說道:“也沒多難看吧。”
這時,一股反胃感強勢襲來,謝钺控制不住的吐了下去,當他嘔吐的瞬間,牆下的三人紛紛擡頭,呆若木雞。
……………………
封筠更是原地石化。
在那兩名弟子走後,他走到水邊,看着水面中倒映出來的自己,反思了許久。
次日,山門炸了。
并不是表面意思上的炸了。
而是,弟子内部炸了,都在傳那看茅廁的内門弟子大改形象,如今帥的逼人,甚至吸引了不少城中百姓慕名而來,都聚在石頭前面求他說話。
可不管他們怎麼說,封筠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直到有人帶了一副馬吊牌過來。
于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每天都有一堆人帶着一堆牌過來,他受不了聒噪,便跑到天蘊樓上躲個清淨,一來二去的,就結識了陸鳴和謝钺。
“來來來,快出牌。”
“知道了知道了,出了。”
封筠撐着腦袋,翹着二郎腿,笑道:“你們兩個來這鳥不拉屎的門派幹什麼?”
陸鳴和謝钺說了一堆,越說封筠就越迷糊,到最後,他忙慌打斷了兩人。
“什麼大義救世的?做那玩意不累嗎?”
陸鳴撇了他一眼,說道:“你還記得封夜明嗎?”
“你說我那個小弟啊,記得啊,不過他性格太死闆了,沒什麼趣味,那個莫戎倒是還行,不過被我那個小弟帶的也越來越死闆了。”封筠叼了根草,嘚瑟的笑了幾聲。
“你今年也不小了吧。”謝钺說道。
“我十七。”
此言一出,兩人愣了半天。
謝钺捂着腦袋,沉聲說道:“你是說,你隻比兄長小一歲?”
“是啊,兄長?什麼兄長?”
“沒什麼。”
謝钺和陸鳴對了個眼神,立馬放下牌,準備找個借口就跑。
“不玩了?正好我也累了。”封筠躺在草地上,望着藍天白雲,忽然又坐了起來,“走走走,你們剛到這裡,我教你們個有意思的,絕對好玩。”
重新被勾起好奇心的兩人就這樣跟着他來到了一間裝着各色藏品的内室,從未見過這麼多珍寶的兩人立馬被驚的目眩神迷,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封筠說‘這是門主的儲藏室’這幾個字。
他們悔不當初,立馬要跑,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而後,就是裴松影和屬下的交談聲。
“代門主,您辛苦了,不如放松放松吧。”
“無妨。”
依舊是清冷的嗓音,卻透着淡淡的疲憊。
“那幾位客人住的可好?”
“代門主親自關照,自然是好,不過,屬下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想提點他們,随時可以叫他們過來,又為何……”
裴松影睜開雙眼,倚靠着椅背的手輕輕放下,說道:“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現在還不是時候,且讓他們留下一段時日再說。”
“是,屬下明白了。”
過了一會,屬下歎了口氣,似乎在左右為難。
裴松影未曾擡眼,便知他要說什麼。
“那小子若不想看茅廁,就讓他去天蘊樓做個門衛,也算能派上用場了。”
聞言,陸鳴和謝钺轟然倒地,生無可戀的深吸了一口氣。
封筠倒是很高興,拿着一個絕世藏品就盤了起來。
那藏品在他手裡轉了幾下,沒過多久就摔在了地上,聽到動靜後,封筠立馬拽着兩人從窗戶裡跳了下去。
本以為能夠用武功護體的兩人呆呆的看着封筠,這一下,他們總算明白了。
這人不僅三年還是個入門弟子,武力上也沒半點長進,簡直就是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纨绔子弟……
再想想封夜明,陸鳴隻覺得他天資過人,又勤學苦練,是個人品與能力兼備的好師兄。
“這下,總算有人陪老…不是,陪我一起打牌了。”
“不要啊——”
陸鳴和謝钺崩潰的向前跑去,青鳥振翅齊飛時,他們的嘶吼聲也傳遍了整個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