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殷禮卿這麼說,屬下也不敢反駁,隻能繼續等待他的指示。
“津門關那邊安置好了?”
“主上,絡石大人的死,需要告知全閣嗎?”
聽到這,殷禮卿輕笑兩聲,他不屑的仰起頭,說道:“他沒把津門關的事情處理好,留下一堆爛攤子讓我收拾,告知就不必了。”
屬下沒有多言,可在他心中,絡石大人一直盡職盡責,從不忤逆主上,對他們這些卑微之人也極盡照顧,得到赴死命令之後也沒有反駁,反而勸他們這是主上的深謀遠慮,然而,他這麼久的忠心,又換來了什麼呢?
屬下沒有再多說什麼,隻能把這份不甘藏在心底。
殷禮卿估摸着時間,想着長斷他們應該快到了,便出了密室,準備來到村中與他一戰。
陸鳴慌慌張張的跑向前方,好不容易從那個地下魔窟跑出來的他一股腦全是解救那些被困的弟子,跑着跑着他,他就看到了長斷的身影。
來不及過多思考,他大聲喊了長斷一聲。
“二哥!!!”
長斷回頭,見到是他,一瞬間欣喜不已,眼中迸射出數不清的光芒。
“陸鳴?你怎麼在這?他……”
“二哥,那些弟子被——”
“我知道,他們已經被救出來了,走,先跟我離開這個地方。”
這時,一支冷箭早已對準他們,在瞄準長斷的肩膀之後,那人松開弓弦,眼中的冷意在夜色下格外詭異。
長斷捕捉到那抹寒光,立馬推開陸鳴,揮劍抵擋。
他把陸鳴藏在自己身後,擡眼對上那人的目光。
他身着玄衣,與平時的狀态不同,斂去了刻意僞裝的淡雅,現在的他,渾身透着一股無法忽視的狠厲,仿佛在那俊美的外表下,曾有無數的人敗在他的劍下,成為血海深骷中的一個。
“沒想到,公子還記得,如此輕易的就解開了機關。”
“蘇某就知道,公子……”
長斷盯着他,隻覺得一陣惡寒,他立馬打斷殷禮卿,說道:“你殺了這麼多人,連一直追随自己的手下都要出賣,是你殺了那些族人,是你欺騙了他們……”
“殷禮卿,你自知在朝堂上占不到好處,你的父親又不得聖心,連帶着你們這些孩子也被排除在外,你利欲熏心,竟敢私下販賣人口,煉就邪功,你真是喪盡天良,不配為人!”
聽到這些話,殷禮卿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不久之後,他把手伸向腰間的劍柄上,帶着一絲譏諷的笑,對長斷說道:“你我的目的相同,何不與我同行?到時候這天下你我各分一半,各不相擾,豈不比現在刀兵相見來的痛快?”
“再者,你我本就相識,長斷公子,我說過,我會報答你。”
聽到這,長斷隻覺得此人冥頑不靈,又聽到“相識”二字,便道:“我這些年,從來不曾做過什麼違心之事,可是,當年曾相助于你,卻是我此生最後悔之事。”
殷禮卿垂下眸子,看不出神色,過了一會,他偏頭看向一旁,手中的長劍已被拔出,三秒過後,他幾乎一點都不給長斷反應的空隙,持着劍便向長斷刺來。
長斷立馬迎戰,刀劍紛飛之時,他将陸鳴推到一邊,示意他不必參戰。
可是,見到長斷為了他而盡力躲避的樣子,他不得不覺得羞愧,手也不受控制的伸向劍柄。
明明他已經成了修士,明明他已經可以幫二哥做些事了。
往日的場景在他腦中徘徊,等他睜眼之時,手已牢牢的握在了劍柄上,在殷禮卿的劍再一次揮下的時候,迎上他的劍的,是陸鳴所持的淩風劍。
他眉間多了一絲冷冽之氣,看起來與往日已大不相同。
長斷詫異的望向他,卻見陸鳴笃定的朝他點了點頭,這時,長斷才發現,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咋咋呼呼的少年長大了,或許,他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他沒有阻擋陸鳴,隻在一招一式中盡力保護他。
殷禮卿不知是不是又吸收了些下屬的功力,他的力道顯然比前幾日對戰時大了不少,應對他頗為費力,長斷被他的劍式打退,他捂着心口,看向殷禮卿,
在他再一次發動攻勢時,情急之中的陸鳴卻向那劍鋒沖來,他以肉身抵擋了那次攻擊。
一口鮮血從陸鳴口中噴出,他皺着眉頭,回頭看向長斷。
“二哥……跑……”
“快跑……”
殷禮卿冷笑一聲,将劍插的更深了些。
長斷的腦袋瞬間空白,他握着劍,呼吸沉重,他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抛下陸鳴獨自離開,思量之後,他撐着身體站起,握着劍刺向前方。
殷禮卿拔出劍來,用那沾着血迹的劍迎戰長斷。
陸鳴漸漸倒下,捂着心口靠在一旁喘息。
見此情形,長斷不得不脫身回避,他打亂了殷禮卿的攻勢後,便扛起陸鳴向巷中奔去。
陸鳴被這陣颠簸影響,傷口牽連着心脈,讓他頗為難受,他咳了好幾聲,卻還是沒有讓長斷停下。
“二哥……”
“二哥……我……恐怕等不到和你們一起去沂洲的日子了,聽說那裡不比金陵,到處都是雪山……也好……我身子虛弱……就算……”
“就算到了那……也受不了這份疾苦……”
“你和大哥兩個人,一定要保重自身。”
長斷聽着他的呼吸聲越來越微弱,便将他放到牆邊,眼見陸鳴還要開口,他搖了搖頭。
此時,一支箭再次射來,正對着長斷背後,陸鳴擡起眼簾,沖他笑了笑。
接着,他拼力推開長斷,那支箭正巧刺向了他的腹部。
他疼的皺緊了眉,嘴上卻還帶着笑,長斷立馬抱住陸鳴,看着他的頭無力的垂下,長斷的心忽然間像被針紮一樣疼,他的眼眶逐漸濕潤,過了一會,兩滴淚緩緩垂下,落在了陸鳴的手邊。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支菊花簪忽然落下,落在了陸鳴的傷口處。
陸鳴看到那支菊花簪,竟釋然的笑了。
“那日……我便說寓意不好,二哥還勸我,說讓我不用想太多。”
“可知今日之事,都是天命所歸而已。”
“二哥……不必傷心。”
長斷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拿起那枚菊花簪,把陸鳴放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回身之時,他眼中恨意翻湧。
他看向手中的簪子,擡眼之時,竟生生的将簪子折斷了。
“寓言什麼的……不過是……”
“無稽之談罷了。”
還沒等殷禮卿反應過來,便被他極強的攻勢所逼退,每一招都直逼他的脖頸,劍氣淩厲的讓人窒息,他心中一緊,迅速後撤。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長斷與方才不同了,好似換了個人,連帶着目光都透着陣陣寒意。
兩人你來我往,劍光閃爍 ,殷禮卿勉強躲過要害,卻還是不敵長斷,直被他的劍氣傷到心脈,一口熱血從他口中噴出。
長斷卻不打算放過他,一劍刺向他的心口。
殷禮卿擡眼看向他,嘴邊卻始終噙着一抹笑意。
這時,幾名黑衣人已成合圍之勢,長斷四下看了看,一把掐住殷禮卿的脖子,冷聲說道:“讓他們退開,不然,我殺了你。”
殷禮卿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們退出去。
盡管他已經重傷,卻還是撐着一口氣不願倒下,長斷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轉身把陸鳴再次背起,他走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家醫館。
安置好陸鳴後,他不願花多餘的心思處理殷禮卿,便打算把他一劍抹了。
“長斷公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父親的死因嗎?”
“這麼多年,你不就是為了找他,才活到現在嗎?”
“我能給你這個答案,要不要跟我去看,在你。”
見他提到父親,長斷的心難免動搖,他剛要挪動腳步,卻覺得體内翻江倒海,燥熱不已,似乎是内力在身體裡亂竄。
可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他繼續挾持着殷禮卿,說道:“如何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你也看到那些書簡了,自然知道我的身份,可你不知道,在另一個密室裡,還有一張竹簡,裡面記載了你父親曾經的身份。”
“現在,隻有我能解開那個密室,殺了我,你這輩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
長斷掐住他的脖子,目光狠戾。
“若是讓我知道,你說的是假的,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殺掉。”
“自然。”
他松開手,一劍挑破殷禮卿的筋脈,算是廢了他的全部功力。
“現在,就跟我走。”
兩人來到密室深處,長斷看向殷禮卿,為避免有什麼錯處,他找了根藤條把殷禮卿綁在了柱子上,自己則潛入了水下。
摸索片刻後,他果然找到一張舊了的竹簡,上岸之時,殷禮卿坐在那裡瞧了他一眼。
長斷皺了皺眉,繼續把劍架在他脖子上。
“…………”
在長斷看完竹簡内容後,他面色十分凝重。
父親是朝中之人他并不覺得奇怪,可是,為何父親會被帝王貶斥?然後不得不更名改姓藏匿村中呢?
他瞥向殷禮卿,問道:“還有其他的竹簡嗎?”
殷禮卿表示不知。
“我年紀尚小,長輩的事知之甚少。”
“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說罷,長斷站了起來,準備再次了結他。
“長斷公子,你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等我的死訊傳到金陵,你猜猜父親會怎麼樣對你,對京中的那些人?”
“我可以幫你平反,也可以幫你做成你想要的事,縱然你我理念不同,可我心底到底是欽佩你的。”
“承天閣群龍無首,又會如何?若是現在江湖就亂成一團,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長斷略微思索,準備把殷禮卿挾持回去再做打算,天色已晚,兩人在山道上艱難行走。
殷禮卿剛被廢了功力,又受了重傷,隻能撐着身體氣喘籲籲的往上爬。
在爬到一處斷崖之時,殷禮卿左右看了看,忽然使出七分力氣,脫離了長斷的掌控,接着轉身便跳落山崖。
……………………
長斷雖有疑惑,卻并未下山尋找,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救回陸鳴,他加快腳步,顧不上身體上的疲累。
忽然間,一股熱血沖入腦中,他隻覺得發暈,緊接着,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