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畫舫船中——
引書坐了下來,低頭目視着桌上的宣紙,他的眸光微明,漸漸提起筆來,在宣紙上寫下兩行詩句。
【負志經年獻莫孤,欣存赤誠藏天璞。
蒙遭忠殲逐長纓,書晖降贖世浮萍。】
似乎是覺得缺了什麼,他在最後為這首詩題上了名字,名為《長渡》。
此時,長斷緩緩走近,見了這兩行詩句,不由得心中一歎。
“話說你那師弟能處理好嗎?”引書問道。
長斷說道:“他又回了封信,說是就快到了,我與他一同修行之時,他的成績就遠在我之上,這件事交給他準沒錯。”
引書今日有些沉悶,他的話并不多,隻是偶爾會問長斷一些執行事項,他那始終戴着銀制指套的手落在眉尖,另一隻手則握着一本名叫《千秋宴》的書,看書的時候,他會習慣性的記下其中有趣的地方。
他沉浸在書本裡的樣子,讓長斷覺得很有吸引力。
或許是為了消磨那幾年漫長的軍中時光,又或許是出于别的緣由,引書時常會搜尋些話本來看,替他蔔算的先生曾經說過,他八字喜木,好像命中注定一樣,他終會被這些東西所吸引。
“這本書…說了什麼?”長斷趴在桌子上,手裡擺弄着瓶子裡的花草。
“說是……”
引書稍顯遲疑。
“不方便說?”長斷問道。
引書搖搖頭,說道:“說了兩百年以前,一戶富貴人家喜得麟兒,孩子長到六歲時,家中不幸發生變故,父母都下了大獄,最終含冤屈死,陛下為了顔面,沒有除掉那個孩子,隻是罰他在街邊乞讨,一輩子不能考取功名。”
“這樣的話豈不是比死了還要難受?”長斷心中不忍,故而說道。
“然後呢?”
“這孩子心想,哪怕是在街邊乞讨,也要拼出一條路來,寒冬臘月之際,積雪還未消融,他早早的來到街邊乞讨,這時,一個先生見他心性堅毅,乃是可造之材,隻是欠缺一個機會,便将他帶回了自己的故鄉,多年以後,這孩子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替當初救助他的先生立下了汗馬功勞,鑄就了千秋偉業。”引書說到這裡,便将手裡的書放下,手上的物品已替換成了一隻小巧的陶瓷茶杯。
長斷拿起那本《千秋宴》,略微翻了兩下,才發現引書所說的内容和這本書壓根對不上,不能說是含糊不清,隻能說是天壤之别。
不得不說,引書編起故事真是手到擒來,臉上竟看不出一絲的心虛之态。
“你手上那個東西能摘下來嗎?”
長斷瞧着他手上的看起來有些硌人的裝飾品,說起來也奇怪,不僅僅是指套,他這指套和手指底端的銀圈連着,手腕上也纏了一圈銀制手镯,它牢牢的鎖着手腕,幾乎沒有一絲的縫隙。
“不能。”
引書果斷的拒絕了他。
長斷收回好奇心,走了幾步探出身子,瞧見了幾個在河邊玩爽的孩子,他的目光流轉,落到盡頭的渡口處,隻見牌子上寫了四個大字:桃蔭渡口。
看來這便是桃蔭村了,長斷回到畫舫中,先是叫醒了陸鳴,接着便與引書一道收拾行李。
沒過多久船便靠岸了,長斷背上包袱,指着那個牌子說道:“傻小子,你心心念念的旸洲就快到了。”
陸鳴率先下了船,行李雖然沉重,可他腳步輕快的很,蹦蹦跳跳的捋了一堆樹葉,樹葉被他揚在空中,如碎紙般灑落一地。
“大哥,二哥,此處怎麼盡是山水啊?”
“南方可不就是這樣,你看那山間煙霧缭繞,此處定是靈氣充沛之地。”長斷道。
此時已是四月,正是桃花盛放之時,桃蔭村坐落于山水之間,綠樹成蔭,河水潺潺,眼下正值午時,炊煙升騰,為這個僻靜的村子增添了不少煙火氣。
幾人走入村子深處,正見幾個女孩聚在一顆桑樹前,手裡握着一個簽筒,簽筒裡放了不少簽子。
三人路過此地,本不想多留,這些女孩子們卻齊齊圍了上來,熱情的邀請三人一同抽簽。
“這是什麼簽?”
架不住女孩們的熱情,引書便問了一句。
“花簽,很好玩的。”
“是啊,我們幾個人太少了,你們也來抽一簽吧。”
三人思量過後,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穿青色羅裙的女孩握着一個瓶子,她把瓶子放在地上轉了一圈,轉到了一個黃衣女孩的位置。
“來來來,該你抽了!”
那黃衣女孩抽出個花簽,見上面寫着‘東風吹綠上枝頭’,下面刻着行小字‘乃迎春花簽’。
“恰逢其時啊,這個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