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米凱洛說悄悄話的我一怔,左右張望了會才确定他在與我說話。
“我是一名流浪音樂家。”詩人般的男子用詠歎般的語調說道,他有着微長的藍色卷發與深邃的藍色眼眸,長相俊美,稍顯尖長的耳朵上挂着一個造型奇特的耳墜,氣質憂郁而浪漫,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琴弦,“我來自南部的阿瑟姆,這一路我進行了許多巡演,搜集了許多人的評價,現在,我能有這個榮幸聽到您對我的評價嗎?”
可、可我不懂音樂啊…
“沒關系。”流浪音樂家微笑道,“一句話也可以。”
“額、嗯、啊……你彈得真好聽。”我幹巴巴地說道。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聚在這裡聽免費演奏的群衆也走地差不多了,昏黃的燈光将這名流浪音樂家的影子拉長,他收起了自己的豎琴,輕盈而又帶着笑意地說道,“謝謝。”
我臉紅地拉着米凱洛的手,流浪音樂家在胸前畫了一個奇異的符号,“願風暴庇佑您。”
我困惑地望去,年輕的男子朝我眨了眨眼睛,他拿起擺在路邊的帽子放在胸前朝我鞠了一躬,“希望明天也能見到您。”
直到回去米凱洛才和我說南部沿海的國家阿瑟姆信仰風暴主宰,那裡對各個種族包容程度較高,因此會有許多混血出現,這個流浪音樂家應該也是一個信仰風暴主宰的混血,而且極有可能有海妖的血脈。
我想起了他深藍的長發和尖長的耳朵,不由地恍然大悟,我又纏着米凱洛介紹阿瑟姆,米凱洛表情有些微妙地說他曾經去那裡清剿過海盜。
風暴海上遠離文明社會,許多亡命之徒會逃竄到海洋上,大海茫茫即使是教會也鞭長莫及,那些通緝犯們會自稱海盜船長,他們的船一般都不會靠岸,而每個海盜船長的手裡一般都會握有一到兩個隐秘的島嶼坐标,這一般是他們的老巢。他們隻會在需要補充物資的時候選定某個沿海的城市或是村落去劫掠,而當教會派人趕來的時候他們早已逃走。
十個海盜裡九個有懸賞令,阿瑟姆民風彪悍,那裡最常見的就是冒險家和賞金獵人,但他們的首都羅托卻是有名的藝術之都,許多知名的畫家、音樂家和雕塑家都出自那裡,比如那個著名的米開普家族,蒼白教堂的那尊女神神像就出自他們之手。
米凱洛說他當年為了追捕一個逃犯跟着他跑到了海上,審判天使一向平靜的語氣罕見地出現了波動,他似乎在疑惑為什麼會有人類這麼能跑。
“他從高盧的十字監獄裡越獄,瞞過了真理教.會的那群守密人,僞裝成香料商人偷渡去了薩朗,如果不是失手殺死一個貴族可能至今都沒有被發現,因為他的國籍在特斯洛亞,所以薩朗軍事委員會通知了我們,但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發現他又越獄了。”
我聽得直想嗑瓜子,這人也太厲害了吧,連續越獄兩次還都成功了,我好奇地問他是怎麼越獄的。
“他挖了十年的地洞。”米凱洛說道,“真理教.會在他逃走之後檢查十字監獄的時候發現了他的工具……一塊鐵片,他們在之後給監獄的每一塊牆壁每一塊地縫都施加了防護神術。”
“之後呢,你怎麼追着他跑到海上的?”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很謹慎,他應該還有同伴,而且同伴應該是個藥劑師或者煉金術士,每一個進過十字監獄的犯人身上都會留下特殊的烙印……他的同伴幫他暫時壓下了那個烙印,但真理教.會沒有那麼好糊弄,在他第二次越獄的時候他們就察覺到他了。”
“後來我們在真理教.會的幫助下鎖定了他在阿瑟姆,當我趕到的時候發現他迅速逃到海上去了。”
……哇,這人怎麼跟泥鳅一樣,滑不溜秋的。
“我在海上找了他半年,他躲了我半年,最後我在一艘海盜船上找到了他。”
後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米凱洛親自押送他回監獄,審判天使語氣帶着淡淡的疑惑,“他問我是怎麼做到在海上半年都不吃不喝不睡覺的,還問我是不是魔鬼或者海怪……”
審判天使當然沒有回答,我聽完米凱洛的故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人也太倒黴了吧,米凱洛這些年過得還挺多姿多彩的嘛。
我們有三千年沒有見了,雖然于我而言隻是一場大夢,但三千年的時光不會消失,米凱洛一向寡言,三千年的時間打磨了他,他現在能夠毫無違和地融入如今的人類社會,他的足迹遍布大陸的每個角落。
他有許多話想對我說,但又克制地保持着沉默,所以我主動對他說能不能多講一些他這些年的見聞。
我們重逢的時間很短,但我們未來的時間很長。
小屋的燭火一直沒有滅過,我抱着魔鏡坐在床上,魔鏡聽得炯炯有神,拿出平時的十二分專注來聽米凱洛的故事,它時不時閃過一道白光讓米凱洛暫停一下它想問問題,我無語地敲了敲它的鏡面,“一聊八卦你就這麼精神,一幹活就裝死。”
呸,廢物。
……噫,不行這聽得像罵我自己。
“殿下。”米凱洛停頓了會才說道,“厄難女神是如今地獄的夜皇,她在七十年前發動戰争入侵人間,被蒼白女神、太陽神和聖火之王圍攻,四神之戰結束後就再也沒有露面過了。”
我怔了怔,低着頭看自己的戒指,“你去地獄是為了确定她的狀态嗎?”
米凱洛說道,“有一部分原因,教.會需要知道夜皇的動向。”
我“唉”了一聲,把腦袋埋進枕頭裡,我小聲嘀咕,“五姐怎麼還是這麼能搞事……”
姐你不當反派誰當反派啊!
“那你見到她了嗎?”我問道。
米凱洛搖頭,“夜皇麾下的雙子執政官暫時統領地獄,我還沒來得及深入地獄深處。”
雙子執政官?五姐的新手下?
我在床上打了個滾,米凱洛貼心地為我蓋好被褥,他輕聲道,“殿下,我會為您守夜的。”
在我以前還住在神殿裡的時候,米凱洛就會像現在這樣守在我的殿外,隻要我喊他的名字他就會立刻出現在我的面前。
神殿空曠,隻有米凱洛可以與我說話,父神尚在沉睡,哀迦利爾統領着神國,當然我是不敢找他說話的,我和米凱洛一起讨論了許久防酒神和戰神的方法,然後我悲傷地發現這根本對這兩神啥用也沒有。
即使我在殿外布置陷阱,如果是酒神的話他可能會拿原來的陷阱來吓唬我,如果是戰神的話他會很高興地把陷阱拆了來跟我炫耀……是的他以為我在跟他玩遊戲。
我悲憤地去找哀迦利爾告狀,彼時“神之右手”正在處理神國的事務,而我在進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後悔。
黑袍男人的目光投向我,眉頭輕擡,仿佛在問我又闖了什麼禍,我緊張地捏着自己的裙擺不敢說話。
一片長久的沉默,男人歎氣道,“芙蘭妲,你遇到了什麼難題?”
“啊…額…沒、沒什麼,我、我、我先走了……”
哀迦利爾叫住了我,男人淡淡道,“和伊爾索還是阿斯托爾有關?”
我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委屈,抽抽噎噎地開始傾訴,直到感受到頭頂傳來的重量,我愣愣地望着他,他說道,“回去吧,我會處理的。”
哀迦利爾沒有騙我,事後我确實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被酒神和戰神騷擾,直到哀迦利爾再次陷入沉睡,而父神那時也蘇醒了過來,祂召來十二主神詢問人間的事宜。
在家庭聚會結束後我在伊甸園裡被酒神抓到,那時我正搬來梯子給生命樹和分别善惡樹澆水,冷不丁瞥到身下站了一道紅發的身影吓地差點摔了下去。
我抱着自己的澆水壺瞪他,他忽然朝我笑了一下,我先是一怔後是感到不妙,不好他肯定有鬼——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腳下的梯子已經消失了,失重感傳來,我隻來得及一聲驚呼就落入了一個懷抱,上方傳來男人毫不留情的嘲笑聲。
“芙蘭妲也太沒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