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活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站在那裡。
這個聲音……
他恐怕永遠永遠都忘不掉,像是刻入骨髓,埋藏在心裡,銘記于靈魂深處。哪怕落入深淵,堕于無間,或是葬于惡意之中,他也無法做到不給予回應。
夏油傑沒有轉身,隻是攥緊雙手,面上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是,悟啊。
是活生生,安然無恙,十五歲的悟啊。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離開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為了悟好,沒什麼難辦的,不過是把上一世三年後的結局往前挪了一下而已。
先前,在新澙縣時在看到悟的一瞬間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警告着他,絕對絕對絕對不能見到對方,于是在詛咒師中呼雲喚雨,隻手遮天的極惡詛咒師,盤星教的少主第一次那麼狼狽的逃走,甚至慌不擇路。
實際上,他也有過茫然,為什麼不能見到悟呢?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
如果再一次見到悟的話,他不一定能做到再一次将人留下。
他不敢見到五條悟,他不敢将五條悟和大義同時放在心中的天秤上。
而現在,他徹底明白了,五條悟對他意味着什麼。
世上也隻有“唯一”一詞才可以勉強形容吧。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緩緩松開緊握着的雙手,一遍遍告訴着自己要冷靜,不要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舉動,要像上一世第一次見到悟那樣。
于是,他面容平和地轉過身,露出一道溫柔而禮貌的笑容。
“同學,你是在叫我嗎?”
此時,他的靈魂好像飛入高空,冷漠地看着自己扯着精心設計出的笑容,隻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好,太死闆了,好虛僞,一點兒都不真誠。
五條悟站在不遠處,整個人死死盯着對面的人,沒有開口。
實際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他的心髒加速到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老子,這是要死了嗎?好遜啊!
雖然沒有看到正臉,也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但他就是知道,那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人。
于是他攥着手,深呼吸了兩次後才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開口叫住那人。
——“喂,你站門口幹嘛?”
——“别擋老子的路啊!”
這麼說,應該沒有錯吧?他在夢裡和那家夥第一次相遇時說得什麼來着?該死,怎麼偏偏沒有詳細夢到這一段!
就在五條悟糾結要不要再說些别的什麼的時候,六眼觀測到那人緩緩轉過了身。
風也十分懂事,輕輕拂過樹葉,與他擦肩而過順帶勾起那人幾縷長發,溫柔的笑容比全國櫻花都要好看幾分。
五條悟愣住了。
六眼勤勤懇懇将所發現的每一個細節都傳送到他的大腦。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夢到過許多年的人,在此時此刻擁有了臉。如同山間雲霧此時因日初而散開。
五條悟聽到那人輕聲詢問自己。
一時之間,心髒,跳得更快了。
要,要說些什麼比較好?可惡,死嘴倒是說啊!五條悟有些恨鐵不成鋼。
下一秒,嘴仿佛脫離了大腦開始獨立自主運行了一樣,“你要是不想笑可以别笑,沒有人說過嘛,你笑得超假的~”
夏油傑僵住了。
心中卻不由得苦笑,啊,不愧是悟呢,居然一眼就瞧出來了。
想着,他緩緩收起了笑容,而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請問這位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五條悟聽到對方這麼說,又想起對方的術式,毫不客氣指了指地上的大包小包道:“幫老子把這些行李搬進去。”
夏油傑:“?”
一時之間他眯起雙眼,把自己當成他的仆從了嗎?也是,畢竟這個悟,真的還很年輕,瞧瞧,糟糕的口癖都沒有改正。
“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拿不下。”夏油傑當即假笑拒絕。
剛開始認識的時候,自己确定沒有太慣着悟來着吧?
而五條悟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這個怪劉海說什麼?他拒絕老子?
他憑什麼拒絕老子!
天天光臨老子的夢境,都這麼熟了,用咒靈幫自己搬個行李怎麼了?真小氣!
于是,他張口就是:“真小氣啊怪劉海,一點兒都不像樂于助人的好學生。”
很好,就是這樣子,就是是原汁原味的剛入學的雞掰貓的味道。
“哎呀呀,我有說過我是好學生嗎?況且,就算要叫人幫忙,這位眼神不太好的同學,也要加個‘請’字吧?以及,給别人取綽号,可真是一點兒都不風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