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罪?”
走出了早餐店,溫遙情拽住聞璟的手腕,迫使他停下。
聞璟偏過頭來看她。
“說話,什麼意思?”溫遙情手上力道更重。
“沒事,寶寶,你别多想了。”聞璟說着,抱住了她,正在她僵住時,聞璟嘴唇貼過她的耳邊,低聲,“有人跟着我。”
溫遙情心髒提到嗓子眼,臉上維持着鎮定,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回擁住聞璟,故意大聲說,“我還以為你要做傻事。”
聞璟看向街角裡站着的人,時間緊迫,林萬年一定在找他藏起來的那些證據,他說,“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就去找你。”
然後他低聲說:“去報警,我去拿證據。”
溫遙情這句不必刻意壓低聲音:“好。為什麼不一起走?”
“我現在還有事。”聞璟說,然後低聲,“我要是跟你一起走,我們一個也走不掉。”
聞璟放開她,看她紅了眼睛。聞璟擡手,捧住她的臉頰,慌忙說:“别哭。這麼舍不得我嗎?”
明知道他後半句是說給别人聽的,溫遙情還是心口一縮。
然後認真地點點頭。
聞璟看着她,慢慢低下頭來。
溫遙情看着他靠近,在他即将吻到她時,她閉上了眼。
預想之中的親密卻并沒有到來,她清晰地聽見聞璟低聲跟她說的話。
然後聞璟站直了身,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
溫遙情睜開眼,對上他深深凝視的目光。
-
溫遙情向警局的方向走去。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聞璟已經離開了一陣子。因為怕還會有人觀察她,所以才刻意地在周圍繞了會兒,才進警局。
……
聞璟沒有手機,就是方才聯系林萬年的辯護人,也是用跟着他的人的手機。
好在現在身上有現金,他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隻身往林家趕去。
那些證據藏在床頭櫃裡,床頭櫃的抽屜底部,被聞璟多加了一層隔闆,将那些文件壓在底下,每一層抽屜都有,滿滿當當。
聞璟回到家時,吳芳正在搞衛生。他從房中拿出那些文件,放進了包裡,走出房間。
吳芳看他,“今天不是讀書嗎?怎麼回來了?”
聞璟停下腳步:“吳阿姨,你……”
吳芳奇怪又帶着些擔憂地問他:“怎麼了?”
“你做飯很好吃,有鑽研美食的天分。”
吳芳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這個,羞澀地笑了下,“要不然老林怎麼會看得上我呢。”
“以後你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就算想依賴男人,也不用留在這樣一個男人身邊。”聞璟覺得自己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了,“也希望你父母安康。”
“你……”
吳芳呆愣着看聞璟關上了門。
-
聞璟走到樓下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影便攔住了他的去路。
“拿出來吧,小璟。”那人伸出手來。
聞璟擡頭看去,林齊升的後面站着四五個人,這些人面容熟悉,是雪夜那一晚就在的林齊升雇來的幫手。
“你攔着我做什麼,攔着我我還怎麼去想辦法解決林萬年的事。”聞璟筆直站着,目光冷冷地移向林齊升的臉。
林齊升懶得跟他廢話,朝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身後便走出來兩個人,去搶他背上的包。
聞璟偏身要躲,卻被推得往後倒去,摔在了樓梯上。一個人掐住他的脖子,而另外一個人則去搶他的包,包已經在那個人手中,隻是聞璟還緊緊地拽住包帶。
又跑來一個人,重重地往聞璟肚子上踹去,聞璟脫了力,搶包的人直接拉開了背包的拉鍊,将文件拿出來,交到林齊升手裡。
林齊升拿到了文件,兩個人押住聞璟的兩手,讓他站在林齊升的面前。
林齊升冷臉掃過那些文件,拿出打火機,将它們點燃。
火焰很快吞噬了紙張,在快燒到林齊升的手時,林齊升将它們放在了地上。
“到了這一步,多說什麼也是廢話。”其實林齊升又有多少指望,頂罪豈是容易的事。
林齊升轉身,走到了路旁停着的面包車中。聞璟被兩人押着,一同進了車裡。餘下的人,則上了後一輛面包車。
林齊升通過後視鏡看聞璟的神情,看見聞璟眼中的不甘和憤恨,林齊升冷笑了一下,“别裝了。”
“什麼裝?”聞璟試着掙脫桎梏。
“你要是真的不甘,不會這樣寫在臉上,而是會冷靜地思考對策。所以,真的文件,在哪兒?”
……
溫遙情跑到了廢棄教學樓的秘密基地之中,靠窗的課桌桌面是一個可以翻開的木闆,被釘子卡住,隻是這個釘子一抽就能抽出來,裡頭用文件袋裝着一沓文件。
聞璟今日“吻”她的時候,其實并沒有碰她,而是告訴了她這個秘密,就怕他在路上被林齊升截胡。所以溫遙情進了警局之後,從後門溜走,回到了蘅榮。
她将文件交到随她一起來的劉警官手上,“如果聞璟沒有在兩個小時之内送同樣的文件到警局,就可能是遇到了危險,你們要想辦法找到他。”
“好。”羅警官話音剛落,溫遙情就跑出了教室。
“你去哪?還得去警局錄口供。”劉警官揚聲。
“我現在就要去找他。”溫遙情消失在了劉警官視線之中。
隻是沒過幾秒鐘,溫遙情的腦袋又從門口探了過來:“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按理說,不行。”
……
聞璟被拽下車時,林齊輝正站在聞璟父母的墓前。
他穿着一身正裝,手裡那把紅色的傘特别突兀。
墓地已經被挖開,兩個陶瓷的骨灰盒放在他的腳邊。
骨灰盒的精緻程度,與這片墓地有些格格不入。
聽見車聲,林齊輝背在身後的手攥緊了拳。
當聞璟被拖着帶到他身後時,他轉身便重重一拳揮到聞璟的臉上。
這一拳甚至連壓制住聞璟的人都沒能抓緊聞璟,他摔在了地上,這兩個人趕緊彎身壓住他的兩手。
林齊輝又是幾腳狠狠地往背上踩,聞璟吐出幾聲悶哼,然後猛咳了幾聲。
這幾聲斷斷續續,像是好不容易從胸腔裡沖出來。
“林家唯一的後輩坐了牢,這和老年喪子有什麼區别?人生四大悲,你讓我體會了其中一種滋味,我該怎麼樣‘感謝’你?”林齊輝擡頭,看着這無邊無際的墳場,提高了聲音,“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啊……”
林齊升聽見這句詩,知道林齊輝這是在向他訴苦,皺着眉從車上走了下來。
聞璟手肘撐地,艱難地撐起一點身,“‘千裡孤墳’的意思是——孤墳遠在千裡之外。而不是你話裡的身在墳場之中。”
站在身後的幫手聞言憋着笑,林齊輝暴怒,又是一腳狠狠踹上他的肩膀,“老子愛怎麼用怎麼用!我倒是要看看,等會你的屍體是不是嘴比身體硬!”
聞璟被踹得撲倒在地,手臂不知是不是斷了,再使不上力氣。
林齊升負手低頭看着聞璟,“你想怎麼處置他,就怎麼處置他吧,有我收場。”
“我倒是有兩個主意。”林齊輝見林齊升真是絲毫不心疼,這才放開膽子說,“第一個,把他脊椎打斷,關進籠子裡,丢在這深山中,想起來了送點東西來給他吃,想不起來讓他自己屈辱地等死;第二種,現在就把他活埋。哦對了,活埋也得把脊椎打斷,這種疼,生不如死。”
聞璟又低咳了兩聲,頭無力地貼在了手肘上,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有高高的山巒,連接着黯淡的月亮。
冬日裡月亮不常見,小時候親生父母尚在的時候,他不敢進行别的娛樂活動,因為覺得愧對被拐的弟弟,所以隻能擡頭看看月亮,那時候的月亮比現在清晰明亮得多。
是因為空氣污染嗎?聞璟琢磨着緣由。
那月亮很快就隐入了黑色的天際後,遠處的山也一整個融進了夜色裡,看不清了。
那是普塔山吧?看這個方向,應該是。普塔山上的寺廟,有被勒令關閉嗎?弟弟去世之後,聞璟沒再敢上去看過,隻有第一次來祭拜父母時,才遙遙地望過一眼。
弟弟就葬在普塔山,沒有立墓碑,墳邊種着他當年沒摘到的那束花,這還是父母尚在時告訴聞璟的。
那束花……是什麼花呢?
想到花,聞璟又想到溫遙情問他的話:“黑色玫瑰的花語是什麼?”
背上被棍子狠狠一下打中,聞璟連一聲痛呼都發不出來,半身的骨頭好像都斷了,大腦好像開啟了保護機制,有一瞬間,聞璟是感覺不到疼的。
隻是那一瞬間之後,随着劇烈的疼痛一起到來的,還有一下一下直到打斷了的棍子。
呼吸不易。進氣容易,出氣難。聞璟能感覺到自己微弱的呼吸,随着艱難跳動的心髒,最後盡力地博取着一點生機。
人死前會出現走馬燈嗎?
如果真的逃不掉,至少讓他再看一看那些想看的人吧。
親人也好,溫遙情也好——
對,溫遙情。
這個在弟弟最後時刻守護着他的女孩,也被他用最後的生命,守護過了。
聞璟的眼睛像極度困倦般緩緩閉上。
原來走馬燈是會出現的,他聽見了,聽見了溫遙情的聲音。
“聞璟!聞璟……”
他墜入黑暗。
……
溫遙情發了瘋般沖上來,緊随其後的劉警官大喝一聲:“别動!警察!”
林齊升和林齊輝被吓住,而動手的人不是沒見過這場面,棍子仍握在手上,看向劉警官。
溫遙情蹲到聞璟身邊,拿出手機打120,極度的害怕險些讓他話都說不清楚,“這裡是林周陵園,請快點派車過來!林周陵園大道往上大概1公裡,然後……”
林齊輝反應過來,踹掉了溫遙情手中的手機,溫遙情撲過去撿,劉警官則握住了腰間的小刀,這小刀還是發現聞璟不在家後,他在路邊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