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跟你說了什麼呀?”溫遙情跟在聞璟身邊走向餐廳,壓低了聲音問道。
“說讓我不要靠近你。”聞璟隻手插在口袋裡,懶散地坦白。
“什麼?為什麼?!”溫遙情壓低了聲音驚呼。
聞璟在餐椅上坐下,隻手攥着湯勺,攪動着濃黃的湯汁。
他的目光散漫地落在湯汁上,“其實說的也沒錯,你如果不是離我那麼近,也許會少很多麻煩。”
“聞璟。”溫遙情喊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說不關我的事。”聞璟停下緩慢攪動湯汁的手,“少一個朋友而已,沒什麼好可惜的。你也不必有叛逆的心思——父母不讓你做什麼,你非得做什麼,這并不是自由。”
溫遙情搭在餐桌上的手蜷起,“聞璟…”
聞璟這才将目光挪向她,順着她往下移去,鎖定在她口袋裡露出的一角紙張上。聞璟伸出手,将那張寫了他電話号碼的紙抽出來,攥緊在手心,“湯很好喝,謝謝。”
聞璟起身,拿起沙發上的背包,單肩挂在背上,就要走。
溫遙情自是不肯,“你是什麼意思?我們又不是在演偶像劇,為什麼會有這種‘不要靠近’的話?然後呢?然後你就像電視劇一樣,真的離我遠遠的?”
溫遙情知道自己現在的言論有些幼稚,隻是她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她不知道怎樣表達,隻想聞璟留下。
隻想聞璟能不能不要聽她父母的話,不要真的不再靠近她。
隻是溫遙情這番話說完,聞璟的手已經按在了門把上。
聞言偏過頭來看她,“遙情,沒什麼好可惜的。我對你坦誠,也是不想産生誤會。”
溫遙情的手還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聞璟握住門把手的手緊了些,“你有什麼理由挽留我呢?”
溫遙情的動作一滞。
似乎在這之前每每因為他而産生的羞澀情緒就此凝固住,等待一根針把這些泡沫戳破。
沒有這樣的針,因為溫遙情都還不明白自己對聞璟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聞璟牽了牽嘴角,“是吧。不值得。”
直到關門聲響起,聞璟離開,溫遙情仍站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
不值得。
網上經常能看見的言論,這個人哪裡哪裡做得不好,或者這個人都願意丢下你,不值得你為此傷懷,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任何一項沒做到完美的地方,都能成為斷絕關系的理由,畢竟以小見大,透過表象看清本質。
現在的人活得太清醒了,又很不清醒。
至少溫遙情呆站在原地半天,也沒能想明白,為什麼不值得。
這樣的轉變太突然,溫遙情甚至剛交付出信任,他就把她的信任與期許關在了房門之後。
聞璟的話說得太理智了,理智到沒有感情,隻是清醒地剝離。
溫遙情靠坐在玄關處,沒有選擇追聞璟,也沒有選擇去質問父母。
因為這兩件事,都不會有結果。
她隻是呆坐在玄關。
一晚上沒有睡,又或許睡了,隻是很淺而已,整整一晚家裡每一個動靜溫遙情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主卧室裡傳來的起夜進廁所的聲音,風拍打玻璃又或是樓下晚歸的人笑鬧的聲音。
直到早上,主卧室的門打開。溫如晔先起的床,一眼就看見了玄關處倒在地上的身影。
他原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吓了一跳,須臾之後,發現“這東西”是他女兒。
他上前來,推了推溫遙情,“睡在這裡幹什麼?小情?”
溫遙情早在他走來的時候就聽見了這個腳步聲,她太累了,不想作出反應。
溫如晔要抱起她,但是溫如晔腰不好,彎下身的時候就發出了不大舒服的悶聲。
溫遙情自己站了起來,頭昏腦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往廁所走去。
許知意在後頭出主卧,也看見了這一幕,“怎麼回事呀小情?”
溫遙情并不打算責問他們。
因為這樣隻會讓他們對聞璟的印象更差,除此之外,并無益處。
溫遙情關上廁所門,隻說,“我不知道聞璟為什麼走了。”
外面果然沉默了下來。
溫遙情機械地洗漱,一晚上沒睡好,也并不覺得困。
隻是覺得,被聞璟粘合住的心髒,帶回的生機,正一點點消散。
木讷,機械,呆滞,無措。
……
溫如晔沒有對溫遙情解釋,因為不會讓她和聞璟接觸,是沒有辯駁餘地的事情,多說多煩而已。
溫如晔用許知意的手機打了溫遙情輔導員的電話——因為溫如晔并沒有存輔導員的号碼。
電話那頭,輔導員龍葉半夢半醒,掃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正是5:40,他帶着些起床氣,接通了電話,“喂?”
“輔導員你好,我是溫遙情的爸爸,這麼早,打擾您了。”溫如晔一邊說着,一邊拉開卧室的窗簾。
卧室是落地窗,遮陽窗簾拉開些許後,鋪天蓋地的日光就鑽了進來,照亮溫如晔妥帖的黑色襯衫與西裝褲。
他俨然是蓄勢待發了。
“嗯,溫爸爸,您好,您說。”那頭壓抑着的煩躁淡下去些,盡量表現的禮貌。
“我聽溫遙情說她在學校遭受到了霸淩,今天我想去學校了解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輔導員的煩躁是淡下去了,但溫如晔的煩躁在提起這件事後明顯湧上一些。
溫遙情所形容的霸淩場面,是每回憶起一個字都覺得憤怒與心痛的程度。
“啊?哦,這個事,我本來是想通知家長的,但是昨天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不好意思。”龍葉語氣裡有了些猶豫。
溫如晔默了兩秒,“耽擱了?”
龍葉轉了話鋒,揭過這個事,“其實吧,就是一些誤會。您可以來學校,然後我找主任跟您談談。”
“主任?”
“是的,主任知道了這件事,尤其看重,所以您可以直接跟主任談。”
溫如晔怒極反笑,“我要見校長。”
“……”龍葉沒料到溫父會想見校長,隻是片晌後,還是表示理解,并且希望溫父也能理解他,“是這樣的,一校之長,所要管理的事情非常多,不一定有時間能為您處理好這個事情,所以見主任更妥當,并不是說職位越高,就越好的。”
先看看主任的态度,再說見校長的事也不是不行,所以溫如晔沒有糾結于這個先後順序,“行,我們會早點到學校。”
電話挂斷,溫遙情已經換好了衣服,“我先去莊園了。”
溫如晔和許知意倒是知道這個活動,許知意擔憂地問,“你去莊園做什麼?”
“落了點東西在莊園,我先去拿回來,你們不是要去學校麼,等我拿了東西,就來找你們。”溫遙情态度冷淡,向家門而去。
許知意拉着溫遙情,“小情,你是怎麼了?是聞璟跟你說了什麼?”
“他什麼也沒說。”溫遙情看着許知意,“正是因為他什麼也沒說,我才想不明白。”
面對親近的媽媽,溫遙情話語裡就有了些委屈的哭腔。隻是她強撐着硬氣,不想在此時弱下陣來。
“是呀,你看,他是不是什麼都不說,就突然不理你了。這樣的朋友,來往又有什麼意義呢。”許知意溫聲勸她。
溫遙情指尖一顫。
她眼中劃過一瞬不可思議。
“我先走了。”溫遙情輕輕掙開許知意的手,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