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遙情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猙獰的臉，“男的，叫林萬年，就他一個人。”
溫如晔牙關緊了緊，額上青筋凸起，“當時旁邊沒人嗎？沒有人上來幫忙？”
“有的，有人來幫我了，隻是來的這個同學，也被林萬年欺負過，比欺負我的時候狠多了。”
想想這麼多年，聞璟應該在林萬年的打壓下，遭受過不少精神折磨吧。
溫遙情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而後水杯在她手中握緊，透明杯壁泛起染上溫度的霧氣。
回過神來，溫遙情将水杯放回茶幾，淺淺的霧氣在溫遙情松手後，快速消散。
“那這個同學很有勇氣，是你新交的朋友？”溫如晔問這個問題倒是敷衍了些，似乎并不關心是不是朋友，但對他的贊許倒是真心實意，“被欺負的這麼狠，還敢挺身而出來幫你，不知道事後會不會遭到報複。”
溫遙情開始明白溫如晔所說的勇氣來源于何處。
不止是挺身而出的勇氣，而是要面對這樣一個常年打壓他的惡魔，本能該是膽怯的——比如怕事後遭到報複。
溫遙情想，她該給聞璟打個電話。
将口袋裡一直擾亂她心緒的紙拿出來，懷揣着正當理由地……撥通這麼一個電話。
“你盯着這張紙看做什麼？”溫如晔注意到了她怪異的行為。
“我……”溫遙情拿着紙的手縮了縮，可是轉念一想，怕什麼，“這是幫我的哪位同學的電話号碼，我想給他打通電話，關心他一下。”
“嗯，應該的。”溫如晔點頭。
“那，爸爸，把你手機借我一下呗……”溫遙情解釋，“我的手機被那個林萬年搶走了。”
此時許知意已經端着一碗粥和一盤煎蛋放在餐桌上，“還敢搶東西？這種學生，就應該坐牢！真不知道父母是怎麼教育的！”
溫如晔也沉着臉不說話，将手機遞給溫遙情。
溫遙情拿着手機，慢吞吞地輸入了聞璟的手機号碼，隻是遲遲按不下撥通鍵。
溫如晔一直看着溫遙情，注意到溫遙情的猶豫後，溫如晔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了眯。
隻是溫如晔并沒有說什麼。
溫遙情深呼吸了一口氣，撥通電話。
等待音響起三聲，溫遙情裝作自如地盯着并未打開的電視。
溫如晔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睑，看向地面。許知意要過來叫溫遙情去吃點東西，被溫如晔攔住。
“喂。”那頭響起聞璟的聲音。
“聞璟，是我。”溫遙情的話語節奏有些亂。
“嗯。”
“你怎麼樣了？找到酒店了嗎？”
“還在車上，快到了。”
聞璟的嗓音淡淡的，總能勾起人想繼續聽下去的欲望。
欲望的産生就伴随着理性的控制，試圖讓思緒回歸掌控。
“那邊晚上挺危險的，要不我等你進了房間再挂電話。”溫遙情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傳出一點似有若無的氣音，不知是笑了還是呼吸而已，“你在幹嘛。”
簡單的四個字，讓溫遙情心尖兒顫了顫。在此時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網上的一句話——“你在幹嘛”的釋義，就是“我想你了”。
想知道你在幹嘛。
溫如晔突然說話：“他沒有地方去？”
溫遙情驟然被拉回思緒，這才發現爸媽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啊，是。”
溫如晔隻手撐着下颌，手指弄皺了一些臉皮，
“可以讓他來我們家。”
“啊？他不會願意的吧……”溫遙情愕然。
聞璟聽見了她說話，“你在說什麼？”
“哦，是我爸媽，想讓你今晚來我們家住。”溫遙情解釋着。
提到了父母，怕聞璟覺得突兀和不自在，于是她又補充一句，“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也放心些。”
聞璟的語氣裡帶了點放松之意，“你有這麼不放心我？”
溫遙情不知道這樣暧昧的氛圍，是怎麼能在打電話的時候也産生的。此時的她捏緊了手機，像抓着一顆燙手山芋，恨不得下一刻丢了，将頭往枕頭底下埋一埋，思索該怎麼接話。
“你幫了我，我關心你不是應該嗎？”
“不太好吧，我自己能行。”
聞璟說着，溫遙情就聽見他那邊打開車窗的聲音，話筒裡開始有了些風聲。
不過下一刻，窗戶又被關上，電話裡再次安靜下來。
“沒事的，真的，我爸媽也想好好答謝你。”溫遙情試着再勸一句，因為怕聞璟拒絕隻是客套，“而且我媽媽做了好吃的，特意招待你，隻是要麻煩你多跑些路了。”
并沒有多做好吃的許知意看了眼溫如晔，溫如晔皺着眉搖搖頭。
聞璟有些猶豫：“你好像很想我去……”
一個别扭的人需要别人反複的肯定，溫遙情說：“嗯，我擔心你。”
電話那頭終于說：“也好。”
沒有想到聞璟真的會同意，溫遙情喜上眉梢，方才的陰郁一下子消散，隻是還有些擔憂，“那好，我短信發給你位置，你直接過來按門鈴就好。不過，這是我爸的手機……”
“我明白了。”聞璟說。
不要發信息和打電話，這次聯系之後，就像交易終止一樣，删除對方的聯系方式。
這似乎是同齡人在父母面前有些默契地表現。
電話挂斷之後，溫遙情發了短信，便删掉了通話和短信記錄。
隻是這樣的行為在完成之後，溫遙情才意識到多餘。
溫如晔看過了手機，問正起身的溫遙情，“為什麼删掉？”
“習慣了。”溫遙情幹笑了一聲。
說完，她就跑到廚房去，打開冰箱看家裡還有什麼吃的。
“今天家裡喝粥，沒備菜。”許知意走到溫遙情身邊，“要不我煮點飯，待會炒個飯給他吃？”
“炒飯那哪行呢。”溫遙情試圖拉起父母的同情心，“他家庭情況不好，家裡人對他也不好，在學校裡還遭受欺負，這次來我們家，讓他感受一下家庭的溫馨不好嗎？”
“哎喲，這麼可憐的啊。”許知意是個心軟的人，聞言果然扼腕歎息，“那你想怎麼溫馨？”
“要是來不及做，我就點些外賣吧。”溫遙情本想買菜自己做些，但是這麼晚了賣菜的地方都關門了，隻能遺憾選擇點外賣的方式。
“外賣不幹淨，也沒那麼好吃。”許知意又是那一套關于外賣的說辭。
“現在也來不及了。”溫遙情伸手去掏許知意口袋裡的手機，“就這麼辦吧。”
許知意任由她把手機拿去，隻是許知意的手機上沒有下外賣軟件，溫遙情一通操作後，總算點成功了外賣。
“都點了什麼？”許知意拿手機來看。
溫遙情有些得意地打開下單界面，給許知意看。
許知意讀着：“佛跳牆、醬香龍骨、鮑汁鴨掌、金湯花膠炖雞……他吃得完嗎？”
溫遙情有些心虛地撒嬌，“吃不吃得完是他的事，給他吃什麼是我們的心意嘛。”
許知意才覺不對勁，“是男同學？”
“是呀。”溫遙情回答完這個問題，腳步輕快地回到沙發邊坐着，狀似随意。
溫如晔掃了她一眼，繼續在手機上看着什麼東西。
聞璟離得遠，找家的位置也費了些時間，好在比外賣晚到一點。
溫遙情點的外賣自己就會送陶碗之類，溫遙情隻需要把保溫免灑的錫紙丢了，碗筷擺在桌上，“大餐”就已然成型。
門鈴響起的時候，溫遙情率先去開門。坐在沙發上的許知意和溫如晔對視一眼。
溫遙情從沒這麼積極地給誰開過門，以前就連方也執來找她，她都能賴在床上看手機，方也執都坐一會兒了，她也不出來說話。
方也執倒是自如，跟溫如晔和許知意聊着天，等溫遙情懶洋洋地從房間裡出來，跟他打招呼。
許知意本來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但是一看溫如晔的眼神，發現老溫似乎和她想得一樣。
溫遙情打開門，看見聞璟，拿了一旁的拖鞋，放在地毯上，“換這雙拖鞋就好。”
“謝謝。”聞璟說着，帶上門，看向隔斷後頭坐着的兩個身影，“叔叔阿姨好。”
換過了鞋，溫遙情直接把他領到餐廳，但是聞璟卻沒有跟上去，而是走到了客廳的方向，向溫如晔和許知意鞠躬行禮，“叔叔阿姨好。”
溫如晔和許知意擡頭看他。
兩個人的表情登時如天雷滾過，一向表情管理做得無懈可擊的溫如晔，此刻臉上也有了難抑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