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還沒能喊出口,她的媽媽就已經發現了她這危險的行為,趕到了她的身邊,溫遙情認為媽媽應該救男孩,可媽媽隻是猶豫了一秒,就選擇了蒙住溫遙情的眼睛将她抱開危險的崖邊。
溫遙情本能想要去掙紮,可是還不等她揮舞兩下小手,就聽見崖下山路行人、以及身邊少數奔跑過去的人的驚呼聲。
方才直沖腦門的猛火在此刻燒斷了緊繃着的弦,溫遙情聽見耳中一陣嗡鳴。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隐隐能猜到,陌生但害怕的感覺緻使她“哇”一聲哭了出來。
她沒能知道男孩到底是怎麼掉下去的。
是在她被抱走的那一刻松了手嗎?
明明...明明有機會能救他的啊。
男孩最後結局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隻記得山頂與山路一片嘈雜,蓋過古廟缭繞的鐘聲。黃幡輕晃,夜完全黑了下來,而廟旁壁畫溢出點點鎏金之色。
莊重沉悶的廟宇被驚慌包裹,成年人的情緒在小孩眼裡會無限放大,更何況那麼多成年人透露出的不安與悲恸。
走下山時,警笛聲擦肩而過。
許多年後,溫遙情回想到那一幕,會想,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後來的翻閱過的文學作品告訴她,愛,自由,信仰…
靈魂的厚度。
溫遙情覺得這些東西,和當年那個小男孩的手一樣,抓不住。
……
聞璟将項鍊放回了口袋裡,鍊子已經斷了,戴不上了。
而後他輕掃過溫遙情一眼,十分輕的一眼,甚至還沒完全褪去眼中的晦暗。
目光收回時,警察和老師開始向聞璟問話。
“走了。”方也執扯了扯溫遙情的衣袖。
許是這段回憶實在不太美好,溫遙情有些心慌胸悶,出現了不知道是回憶裡的還是現在産生的耳鳴。
她木讷地跟着方也執向莊園走去。
似遠又似近的,她聽見方也執說,“這不可能是聞璟的戰鬥力…我跟聞璟打過我知道。林萬年這種骨頭杆子撐着皮肉的人,不可能是聞璟的對手。聞璟讓着他了?難道是在做什麼戲……”
溫遙情沒說話,眼瞧着莊園門越來越近。
聞璟撿起的項鍊如挂着餌的鈎子,在溫遙情腦海裡晃。她想去咬一咬,嘗嘗是不是記憶裡的澀味。
盡管明知道...怎麼可能。
不過是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的一條項鍊而已,和當年的那個男孩沒有關系。
但是放慢腳步等聞璟過來,又不會耽誤什麼...
溫遙情想和聞璟一起進莊園,看看他撿起的那串項鍊。
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她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方也執也并沒察覺出什麼異樣,她還假裝無心地回頭看看,看聞璟有沒有過來。
聞璟在回答了一些問題後,和林萬年一起簽了像和解書一樣的東西,交了罰款,才慢悠悠地往莊園的方向而來。
方也執也終于發現溫遙情速度有些太慢了。
“你怎麼了?”方也執問她。
“身體有些不舒服。反正這裡要分開進,你先進去吧。”溫遙情鮮少對方也執說謊,找了這個借口以後,第一想法竟是方也執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方也執果如她所料。
“我陪你去醫療點看看?”方也執想上前拉她手腕。
“真沒事,女孩子的事,你不用摻和。”溫遙情躲開他的手。
既找了月經做借口,方也執也不再執意陪同,“那我進去了找個地方等你?”
“别,我想自己探索探索。”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方也執,聽話,好麼?”溫遙情真是有點拿他沒轍了,不過方也執的纏人程度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會。
“好吧,那過兩天我再找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聯系我。”方也執忽然想到了什麼,從包裡拿出筆,在溫遙情手上記下了他的電話号碼。
溫遙情說“好”,他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莊園。
溫遙情往聞璟的方向看去一眼,見聞璟已經在排隊了——其實他受到的待遇和林萬年一樣,前方的同學都自覺給他讓路,隻是他堅持遠遠地墜在隊尾,漠不關心地排着隊,前面的同學才慢慢地回歸了隊形。
溫遙情去醫療點買了些藥,買藥的過程中全程不敢看志願學生的眼睛,待藥一到手上,她就迅速排去了聞璟後面。
聞璟比她高出一個肩多,溫遙情在他身後,可以看見他身上的傷有些還在微微滲血,應該都是皮外傷,但也說不好會不會留疤。
溫遙情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了幾聲勁,又不停勸說自己“買都買了”,積累起了一點勇氣,終于使她提步繞到了他的前頭,在繞的時候把藥快速地遞給聞璟。
倒不是溫遙情想避嫌,隻是這事兒做起來有些奇怪,溫遙情難免緊張。
身後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聞璟壓低的聲音,“你做什麼。”
“你就當我是聖母心吧。”溫遙情轉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
“聖母心”三個字,是溫遙情從“夜行俠”那兒套用的說辭,落在聞璟耳中卻不一樣——
她莫非知道躲在教室裡的人,是他了?
很快,溫遙情的話就否定了他的想法,“其實也不完全是,我是有事想找你的。”
她說這話沒底氣,還垂下了頭。
聞璟方才陰郁的神色已然在她背對時就緩和了許多,他低垂着眼睑,看了一會兒這一驚一乍、莽莽撞撞的背影,淡聲,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