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也執已經主動點了這根導火索,索性就讓他們之間的矛盾暴露在日光下,挑破了說。
“那天,你為什麼不讓方也執去見老師?”溫遙情刻意規避了“校長”這個稱呼。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聞璟是校長的兒子,學校裡也有聞璟不讓優秀學生去見校長的傳言。
提及校長,會更敏感些。
她壓低了聲音,坐在他們前排兩側的同學也自覺,不會明目張膽地回頭看熱鬧。
聞璟皺起了眉,能明顯感覺到他的不耐。
“以後愛見就見。”聞璟并沒掩飾自己的不耐,這句話也是側面在說“别再煩他”。
“那,第二次,你和方也執...”溫遙情隐晦地提起這件事。
第二次,為什麼方也執受了那麼重的傷,卻變得緘默又安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像個無知覺的牽線木偶,麻木地進行日常生活。
那個一看見溫遙情就笑盈盈打招呼的熱情少年,在遭受了那一次暴力之後,沒有選擇反抗,隻是任由自己沉寂成了沒有色彩的黑白灰。
溫遙情知道,這不是一個質問的好地方。
但是如果聞璟真的是個危險人物,去沒有人的地方攔住他,豈非找死?
聞璟眼中有了些困惑,“什麼?”
方也執很輕地冷笑一聲,是帶着懼意的嘲諷。
這一聲冷笑無非也是在告訴溫遙情,聞璟不可能承認。
不可能承認他暴力傷害同學的事情。
别問了。
溫遙情也覺得自己可笑,去問一個殺人犯為什麼殺人,是希望他承認罪行,還是說他另有苦衷?
溫遙情說:“算了。”
聞璟捏着手機的手緊了緊,過了幾秒,把手機放回口袋裡,一眼也沒看向溫遙情這邊,目光穿過車廂裡嘈雜的人群,看着車前的路。
大巴開始颠簸起來。
劇烈的晃動讓同學們發出驚呼,有人抱怨道:“這路還沒修嗎?”
他們都是學長學姐,以前就去過這次的目的地莊園。可見這樣的磨難,他們早就遭受過不止一回。
畢竟這樣的活動每年一次,這應該是這些學長學姐第三次過這條路。
方也執靠着窗坐,溫遙情坐在他旁邊,前面都有座位可以當扶手。
而溫遙情的另一邊,就是聞璟。他的位置在中間,前面沒有座位相攔。
車輛的晃動程度已經到了這輛車還能行駛的前提下的極限。
好幾次,溫遙情都以為車要翻了。
她也是驚呼中的一員。
聞璟一隻手撐在溫遙情面前的座位靠背上,這才讓他沒有甩飛出去,而這隻手也阻擋了溫遙情被甩飛出去。
感歎在這艱難驚險中,溫遙情還能想,聞璟為什麼不換座位。
聞璟無疑是讨厭方也執和一直煩他的溫遙情的,就算隻有後排有座位,他也可以不貼着溫遙情坐。
哪怕坐到另一頭的窗邊,好歹前面有座位靠背可以當扶手。而他現在這個位置,前面都沒有保住他不摔的依仗。
這要是摔下去了,得骨碌碌地滾到車頭去。
想到這個場面,一上一下左左右右颠簸着的溫遙情忽然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方也執兩手抓着自己眼前的座位,疑惑問。
溫遙情看着聞璟的手臂,能看出聞璟十分費力才能維持不飛出去的體面。
“沒什麼,”溫遙情回了方也執的話,又轉頭對聞璟說,“你站起來會不會好點。”
他要是站起來,兩手抓住扶手或者抓住誰的座位,也比這樣獨臂撐着要好。
聞璟意味不明地看了溫遙情一眼,然後“十分聽話”地站了起來。
沒有了聞璟手臂的阻攔,溫遙情輕易地被晃翻在椅子上,正當她要坐起來時,力道又狠狠地要把她甩出後排。
她要變成那個滾到車頭的人了。
方也執伸手想要抓住她,然而她已經做出了新的反應。
——抓住了聞璟的褲腰帶。
隻是“求生”欲望太強,她下手重了些,能感覺到聞璟的褲子往下墜了墜,好在有腰帶卡住,不至于被她脫個光溜溜。
溫遙情能感覺到指尖觸碰到的純棉内褲,“……”
聞璟牙關緊了緊,沒等他抽出空來做出什麼動作,溫遙情就順着力道抱住了聞璟的大腿。
天老爺,她也不想挂在這個人身上!
這時隻能嘗試借着聞璟的身體把自己撐回座位。
然而她擡起手來,就抓到了一處柔軟。
“……”
“!!!”
溫遙情想松手,但是前傾的重力讓她松不了手。
溫遙情感覺自己的頭像一個兩邊冒着氣兒的蒸汽爐,要炸開了!
而被她抓緊要害的聞璟,在此刻陡然脫力,兩個人一起摔了下去!
恰在這時,大巴車終于不再劇烈晃動。
聞璟的背撞在一個同學的座位邊,溫遙情則摔在他的身上。他的一隻手護住了溫遙情的腰身,讓溫遙情不至于再滾出去。
而聞璟戴着的眼鏡卻沒有這麼幸運,從聞璟的鼻梁上掉落,滑行出去,隻是劃遠了兩個座位,就被一隻腳卡住。
而那隻腳的主人在發現自己無意救下一副眼鏡後,開始回頭尋找它的主人。
很快,這個同學就發現了這副眼鏡的主人是聞璟——因為聞璟身邊的人用手勢告訴了他。
在又确認了一遍之後,眼鏡被他扔在了地上。在聞璟背對的地方,一隻腳踩上了那副眼鏡,鏡框與鏡片碎裂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嘈雜聲中。
一陣得意的竊笑,踩碎眼鏡的人得到了周圍人無聲地“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