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略帶苦澀的清香,與幾日前她給他聞的荷包一個味道。
他不動聲色又往後移了移,斂了斂神思,見她坐穩了,一揚鞭,策馬沖入夜色。
*
聶枕月走進房中,一眼便看見了床榻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模樣和賀昀昭果真有幾分相似,瞧着可愛得很。隻是此時緊閉雙目,身體如同反張之弓,卧在榻上抽搐,每隔片刻便劇烈哕咳一陣,似乎極其痛苦。
床榻一旁圍着一衆大夫郎中,交頭接耳,念念叨叨,面色十分焦急,但都一幅束手無策的樣子。
而在這群人中間,站着一位紫裙姑娘,幾乎在賀昀昭和聶枕月推門而入的同時,便立刻直奔他們而來。她拉住賀昀昭,眼眶通紅,連聲問道:“如何了?你可尋到大夫了?”
說話的功夫,聶枕月端詳了她片刻,終于回憶了起來:
慶王殿下的嫡長女,賀昀昭的長姐,甯宜郡主——賀華枝。
先前她尚還在宮中做官時,雖不曾見過賀昀昭,卻是見過這位郡主的。隻是二人不曾接觸,并不熟悉。
至于那個小姑娘——
聶枕月重新看向床榻,垂眸思忖:倒是不曾聽說慶王殿下還多了一個小女兒,不過看她這模樣應當不出三歲年紀,想來已經是自己出了京城後的事了。
“阿姊,這位是弭劫司新聘的大夫,或可讓她一試。”賀昀昭瞥了她一眼,介紹道。
言畢,仿佛是怕賀華枝撲到她身上一般,賀昀昭迅速擡起手,拽着自己這位長姐後退一步,眼神示意聶枕月趕緊上前察看。
聶枕月默然,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從門口的兩人,到床榻邊一衆大夫,所有人的目光緊緊跟在她身上,方才還鬧哄哄的屋子,此時忽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唯有時不時響起的咳喘聲,打破死寂。
聶枕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被敕令不許再行醫後,她已經許久不曾真正以大夫的身份診病救人了。
無論是常福戲樓的暮司雁,還是韓府的柳綠,皆是事出從急,各有目的,她來不及多想。而此刻面對這滿屋的人,仿佛才第一次真切記起自己曾經神醫娘子的身份,于是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若是她醫術已大不如從前了呢?
聶枕月伸手探去,方一觸到小郡主的手便愣了一下,趕緊又分别摸了摸她的四肢。
“怎麼樣?”賀華枝緊張問道。
“郡主,”有一個看着年長的大夫勸道,“依臣看,還是盡快讓世子殿下入宮請禦醫來吧。連我們幾人都瞧不出的病,隻怕……”
說完,他又瞧了一眼安靜不語的聶枕月,歎了口氣。
言外之意,連他們幾人都瞧不出小郡主是什麼病,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能有什麼本事。
若說女大夫,或許兩年前還有一個能治好這病。隻不過,如今早已不可能了。
畢竟那人,連是死是活都不好說。
聞言,賀華枝似乎洩了力一般,垂下頭,輕聲道:“既然如此,那……”
“别急。”賀昀昭突然出聲打斷。他将目光從聶枕月身上挪開,轉頭看了眼方才出聲的大夫,涼涼笑道,“入宮?你當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指揮我?不如這樣,我借你馬,你自己去請如何?”
“臣不敢!!”他大驚,慌忙跪下,急道。
“那就閉嘴。”賀昀昭嗤道。
這邊的動靜鬧得不小,但聶枕月仿佛全然不聞,隻是默然低頭診脈,半晌,她終于擡起頭來,環視了一圈。最後,眼神定到一旁五六個大夫身上,突然開口道:“我說你們幾個,連蛇毒驚風也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