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聶枕月重新将藥包收起來,走向門口,問道。
“是我,”韓夫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來給你送灼傷藥。”
聶枕月打開門,韓夫人果然站在外面,手中捧着一個玉色瓷罐。
“勞夫人費心了。”聶枕月微微一笑,側身迎她進來。
韓夫人進屋後,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花紅身上,轉頭問聶枕月:“花紅這丫頭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又說下毒乃是另有其人?”
她面色蒼白,眼神驚惶,似乎因近來接連的風波受了很大的驚。
聶枕月笑了笑,語氣平和:“夫人應當去問賀大人才是,事實究竟如何,我同您一樣想知道。可惜,我雖會救人,卻不會斷案。”
聽到這話,韓夫人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隻好一笑,目光落到她臉上,忽然道:“我昨日便好奇,阿月大夫為何要一直覆着面紗?”
聶枕月擡手,指尖拂過面紗,黯然道:“我生得醜陋,不願示人。”她看着韓夫人,眨巴幾下眼睛,豔羨道,“夫人生得這樣美,想來令愛也十分好看。”
不料她聞言怔住了,半晌,笑着搖搖頭:“何必妄自菲薄,我瞧阿月大夫這雙眼睛美得很,怎會醜陋?“
她又歎了口氣:”再者說,生得好看也不盡然是好事。”
說完,她似乎便陷入了沉思,沉默下來。
聶枕月從她手中接過瓷罐,打開蓋子,湊上去嗅了嗅,贊道:“這是‘玉芙散’?此藥治跌打損傷、火灼燒傷是最好的,多謝夫人如此費心了。”
“哦,這有什麼,是韓府招待不周才是。”韓夫人笑道。
聶枕月上前攙着韓夫人,走至桌案旁一同落座後,指尖摩挲幾下瓷罐,突然開口:“夫人,韓中丞為人如何?”
“什麼?”韓夫人一愣,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阿月大夫何出此問?”
聶枕月一幅好奇模樣:“隻是突然想到,這兩日來隻顧查案,卻不曾了解韓中丞為人。”她又補充一句,“若是知曉的更清楚些,興許有益于發現線索。”
韓夫人歎息一聲,道:“你想知曉什麼?”
聶枕月想了想,道:“中丞他素日可與誰人交惡?你可知曉他有沒有仇家?”
“……”韓夫人半晌不語,隻笑着搖搖頭,“人生在世,哪兒能讨人人喜歡,與人龃龉不合乃是難免之事。”
“讨人喜歡是難,可招人恨也并非易事。”聶枕月答道,“往往提及旁人來,至多一句不了解或是不喜歡,大多絕不會因不喜歡此人便要殺他害他,而是避而遠之,或是暗自腹诽。可恨不同,對人的恨同愛一般,強烈到足以盲目雙眼,抹殺理智。”
她一頓,輕聲道:“恨到了極點,便生出毀滅之念來。若是恨他人,便殺人洩憤;若是恨自己,便自尋短見。”
“韓夫人,”她擡頭,看向對面人,“你可知有何人,是這般恨韓中丞的嗎?”
韓夫人瞠目失神,喃喃道:“恨……?”
見她如此,聶枕月也不再為難,隻說:“韓夫人可否容我為你一診脈象?”
“診脈?”韓夫人聞言雖疑惑,但也伸出手去。聶枕月将指搭上,靜聽片刻,收回手,笑道:“夫人六脈調和,雖寸關微數,浮中略澀,想來是因近日受驚,但無大礙,日後調攝心神自可安然。”
不曾發現有服用避子湯的迹象。
難道藥是韓林氏的?可她為何滑了胎又偷服此藥?
思及此,她又問:“夫人可知二夫人平日裡是否喜愛孩童?”
“韓林氏?”韓夫人愈發摸不着頭腦,疑道,“這……我也不知。”
“那她與令愛關系如何?”
話音剛落,聶枕月清楚地見她身子一僵,随後苦笑一聲,神色不甚自然:“樂瑤她……同我們所有人都不親。”
原來叫韓樂瑤。聶枕月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
“大人,方才走水時所有落單之人都在這裡了。”高乘禀告道。
賀昀昭轉身,階下站着四人,一男三女,每人臉上神色都惴惴不安,垂着頭不敢擡眼。
“都說說,那時你們在做什麼?”他冷聲道。
“奴婢在二夫人房中收拾。”一個侍女率先開口道。
“奴婢在竈房清點。”另一個侍女也趕緊道,說完又補充一句,“這是奴婢每日要做之事。”
賀昀昭點點頭,又轉向其餘兩人,皺眉盯着他們:“你們呢?”
那男家丁忙道:“小的正要去取柴火,走到一半看清火光,趕快回去喊人。”
餘下的侍女臉一紅,小聲道:“奴婢……在恭房。”
賀昀昭看了高乘一眼,道:“你去聞聞他們身上有什麼味。”
高乘依言湊近每個人,仔細嗅了嗅,擡頭道:“大人,每個人身上都有桐油味兒。”
賀昀昭似乎毫不意外,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