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看見那位名叫阿達的屍首,痛心呼喚:
“阿達!!!!”
“二哥!不好了,阿達死了!”
一道震怒的聲音傳來:“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女人搜出來,将她挫骨揚灰,為阿達報仇!”
腳步聲越來越近。
後面已經退無可退,身邊堆了一些雜物,還有一副爛棺材,蘇黛拉着小阿枝,屈身躲進棺材裡。
裡面黑黢黢的,小阿枝也不敢發出聲,蘇黛緊緊攥着鞭子,以備不時之需。
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停住,在她跟前轉悠片刻。
靜,四下極靜,針落可聞。
突然,有人急匆匆道:“二哥,那邊來人了,大哥讓我們撤。”
這番什麼都沒做成,還搭進去個人,被稱為二哥的人氣急敗壞,狠狠踢了一腳棺材,卻也明白任務已經完成再多留不得。
“走。”
那一腳把爛棺材踢得微晃,蘇黛提着一口氣,緊緊将小阿枝抱在懷裡,過了好一會兒,等徹底沒什麼動靜後,蘇黛才敢卸下力氣,開心對着小阿枝道:“你阿爹他們來了。”
阿枝也聽到了,此刻眼睛亮晶晶的對蘇黛點頭。
蘇黛拉着阿枝正要出去,棺材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蘇黛擡眸望去,這一望竟失了神。
站在她眼前的,正是本應待在華京的——魏玉年。
他果真如同傳言一般,兩鬓幾縷白了發。
魏玉年目中溫和,似早有預料,看着她滿身血迹驚慌失措,眼裡閃過一絲自責,待他用手帕将自己手上的血迹擦拭幹淨,才向她伸手:“阿黛,不要害怕,方才那些人我全都已經殺了。”
蘇黛愣了半晌,突然道:“你是誰?”
魏玉年愣了兩息,似乎全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句話,目露詫異道:“你不記得我了?”
但他反應又極快:“我是你表兄,我心悅你,你也心悅我。”
蘇黛帶着小阿枝從棺材裡鑽出來,看也沒看他,仿佛陌生人:“我不認識你。”
魏玉年頓了頓,眸中一閃,溫和一笑,隻是笑中帶着一絲落寞:“那許是我認錯人了,你同我的故人長得很像。”
蘇黛不想搭理他,隻求他不要跟着自己。外頭大啟士兵已經到了,伴随着宋雪嫂嫂急切的呼聲,蘇黛顧不得想太多提步便走,卻聽魏玉年在她身後道:“但她死了。”
蘇黛下意識腳步放慢稍許。
魏玉年語中帶着小心翼翼,又似難過至極:“你不問問為什麼嗎?”
這樣的語氣,蘇黛第一次聽到。小阿枝見氣氛怪異,直覺不應該在此地多待,宋雪呼聲越來越近,她松開蘇黛的手說:“姑姑,我先去找阿娘報平安。”
小阿枝走後,氣氛逐漸凝固起來,蘇黛覺得裝下去不是辦法,左右這地方也是邊疆,就算他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不管她的心意便将她帶走。
蘇黛轉身,一道高大身影将她圍住,随後她發中似被别了某樣東西,蘇黛下意識用手去摸,是一支極其銳利的發簪。
魏玉年順着她的小臂将她緊緊攥着的右手掰開,滿手血迹暈染,手心還躺着那枚方才殺了人的發簪……
蘇黛不由自主将手往後縮了縮,卻被魏玉年極其溫柔地按住。手中一松,發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她差點忘記這枚發簪還在她手裡,她方才…她方才親手殺了個人……
意識回籠,蘇黛手中微抖,面上卻看不出,隻是面色有些蒼白。
魏玉年看出她的異樣,卻道:“你做的很好。”
他用手帕将她手上血迹仔細擦拭幹淨,邊擦邊道:“我那故人,受府上奸人作怪,将她鎖在屋子裡,放了一把火。”
她當時很絕望罷?魏玉年眼眸暗了暗。
“這些日子,我時常愧疚自責,我守在她墓前每天打磨這枚玄鐵發簪,想着若是當時她也有件趁手的工具,也許就不會離開我了。”
血迹擦拭幹淨,魏玉年細細打量,如同欣賞一件珍貴的陶瓷器具。
“故人已去,今日我與姑娘有緣,簪子便送給你吧。”
蘇黛沒忍住道:“那府上那位奸人呢?”
魏玉年沒什麼表情,仿佛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殺了。”
蘇黛愣住,她沒記錯的話,陳嬷嬷是看着魏玉年長大的,似乎還是先夫人留下的奴婢,這麼輕飄飄地就将她殺了?
她寫那封信,本也隻想讓她吃些苦頭,沒想真害她性命。
魏玉年卻極有趣味看着她愣住的神情,道:“怎麼了?殺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麼?”
蘇黛嘴硬道:“關我何事?”
“還有你這發簪,我又不是你故人,給我做什麼?”
說着她便要将發簪取下來扔給他。
魏玉年眸中一轉,看着蘇黛背後道:“阿黛,你阿兄來了。”
蘇黛聞言下意識看過去,轉瞬身子一僵,不好——
果然空無一人。
轉頭竟見魏玉年笑了,目中皆是得逞之意:“你果然騙我。”
“阿黛——”
巷子傳來宋穆遲來的聲音。
蘇黛對魏玉年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煩請公子不要糾纏于我。”
答案不重要,蘇黛言罷轉頭呼喊:“阿兄,我在這裡!”
魏玉年聽她所言毫不在意,隻眸中含笑,心下滿是失而複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