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繁華鬧市,位處華京好地段之一,出門便是高官府邸,往來集市。
蘇黛看着眼前的人來人往的好地段,心情複雜道:“你許是高估我的荷包了。”
這裡她怕是租不起。
正是因為知道這是好地段,她從來都沒考慮過。
霍唯神神秘秘,示意蘇黛跟他去,帶着蘇黛穿過臨街商鋪。
“我估摸你不去找房牙子是怕見你是姑娘家,被騙。”
“你是對的,據我所知華京的房牙子沒一個是有良心的。
他突然停住,轉頭神色鄭重道:“像我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蘇黛:……
霍唯又道:“這附近有一處騾馬市。”
他邊說邊領着蘇黛轉過幾處小巷,果真漸漸聽見熱鬧的市集聲。
“雖說城西的宅子便宜,但過段時日舉子上京,那邊的宅子必哄擡高價,這邊兒就不一樣。”
“這邊高官衆多,市集也多,普通人不敢來這處租宅子,有錢人又看不上這背後的地段。”
“咱們正好撿漏。”
“你看,到了——”
蘇黛擡眼,卻見一處背街小巷的民宅,依山傍水,柳樹成蔭,溪邊還有浣衣娘子,宛如城郊,不知何時她竟連市集的嘈雜聲都聽不見了。
華京城竟還有這樣一番天地!
好似世外桃源。
“咦,霍小郎君?”
“柳大娘,您今日怎麼有空出來曬太陽了?”霍唯笑嘻嘻。
柳大娘抱着一簸箕曬幹的萊菔,笑着道:“日頭烈,我把萊菔幹拿出來曬曬,去去黴。”
說着柳大娘看向蘇黛,目露疑惑:“這位姑娘……”
蘇黛怕她誤會自己與霍唯的關系,正要解釋,便聽柳大娘驚喜道:“是那位施粥棚的神醫小娘子!”
她忙放下簸箕,激動地拉着蘇黛的手,朝屋裡喚道:“孩兒他爹,他爹,快出來!”
柳大娘很是熱情,蘇黛微微一笑,實在沒想起在哪兒見過她。
她看向霍唯。
霍唯無奈一笑,偷偷道:
“她和她夫君分别快七年了,後來好不容易得到她夫君在華京的消息,一路颠沛流離到華京尋他,我見她一個人不容易,剛好我也上京,便帶着她一道來的。”
屋裡有人急慌慌出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見衆人看着他不像發生大事,怪道:“我還以為發生了啥……”
話音未落,他便看見蘇黛,驚喜道:“神醫娘子!”
“來來來,快坐快坐。”
“若是不嫌棄,可到我們家裡喝碗米酒。”
竟是蘇黛最後看診那日來的大伯。
霍唯看了眼蘇黛,對柳大娘二人道:“叨擾了。”
他偷偷沖蘇黛眨眼。
柳大娘倒了兩碗溫好的米酒遞給蘇黛二人。
米香和酒香四溢,蘇黛輕泯一口,香味醇厚,口感甜潤,帶着微微醉意。
倒是好酒,有酒香卻不醉人,但大啟稻谷一年一熟,這米酒于普通人家當是很珍貴才是,他們自己一年也怕是喝不上幾回。
蘇黛謝過好意,柳大娘要再續便不肯喝了。
李大伯道:“娘子莫要嫌棄,這米酒已是我們最好的東西了。”怕她覺得不幹淨,又道,“是我妻子親手釀的。”
他觀蘇黛出身不凡,又心地仁善,怕她覺得米酒同上好的茶水酒釀比太過劣等,便顯得他們招待不周了。
蘇黛卻微微笑道:“大啟水稻一年才收割一次,一次收成隻有播種的六成,若遇天旱便顆粒無收,米酒應比普通茶水更為珍貴才是。”
她将柳大娘要添米酒的手推回去,“莫為我們如此浪費。”
霍唯驚訝觀她一眼,連連贊同點頭。
“這怎使得?”李大伯震驚喃喃,在貴人眼裡,米酒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的酒水,隻因上好的茶葉和釀酒原料更為珍貴,就連他們自己也覺得米酒更為低下,今日還是第一次在一位姑娘口中聽到此話。
他心中激起一層漣漪,喉中一緊,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
他聽見自己道:“這怎使得,當日多虧娘子為我看診,連藥材錢都未收……”
他之所以住在華京地段如此好的地方,是因為年輕時參了軍,在一次戰役裡受了傷,無法再上戰場,便被江陰侯譴回了京,分了間房子。
回京後他一直做些苦力活維持生計,一邊尋找妻子蹤迹,後來妻子來尋他,他們才得以團聚。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本以為像他們這樣的人物,是無人在意的……
霍唯道:“大伯,你若真過意不去,不如幫我們在這裡找間宅子吧。”
“宅子?”
柳大娘一拍掌,“我們這兒正好有一間宅子要賣出去。”
他們這兒地方名喚青螺巷,鄰前街走路不過一柱香,離菜市約需半柱香,因着依山傍水,地接京郊,貴人不願在這兒來,窮人找不到這個地兒,還算是清淨。
青螺巷溪水裡的田螺是出了名的,每日都有漁夫捕撈起來往各大酒樓裡送,幾家房舍零零散散接連并排在一塊,也算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