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黛出了公主府,果然見姨母在馬車中等她,她猛然想起方才她是要找魏錦雲的,這會兒不僅魏錦雲沒找到,就連霍唯和沈卓然也不見了。
姚氏見蘇黛出來,忙向她招手,示意她上馬車。
蘇黛顧不得多想,抛開思緒,先上了車。
姚氏沉默寡言,她已然傳信回國公府,遣人加大力度去找魏錦雲了,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
又不能報官……
她心下焦急,隻想趕緊回國公府告知國公爺此事。
突然馬車被攔停——
車夫道:“夫人,有流民攔了馬車!”
姚氏掀開一角車簾,便見有一女子抱着病重的娘親跪求施舍,二人衣着破爛,不算幹淨。
蘇黛也看在眼裡,前些日流民進城的多,都是為着聖上在宮門撒銅錢時撿上一些。
可來的也太多了,這幾日大街随處可見的流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東倒西歪攤在街角。
天還未轉暖,時常有睡着睡着凍死在街邊的,白日被官兵發現了便扔去亂葬崗。
華京城天子腳下,怎麼會突然之間湧入這麼多流民?
姚氏雖見女子可憐,但還有更重要的事,隻想趕緊打發了快點回府,随口便道:“給她錠銀子。”
車夫依言扔了錠銀子給那女子,那女子感激涕零又是磕頭又是謝恩。
蘇黛看了眼女子的娘親,面色發白,兩頰凹陷,雙眼無神,嘴泛青紫,是将死之兆。
她撤簾,眸光黯淡了下去,不忍再看。
馬車将行卻又停住,外面傳來嘈雜聲,卻聽車夫吞吞吐吐道:“夫人,這這這……”
“有好多流民都擁過來了!”
姚氏打簾一看,果然見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争先恐後蜂擁而至,目露貪婪。
方才那女子早已被擠到身後去了,有人踹倒她搶了那錠銀子,她此刻掙紮起身查看了她娘親的傷勢後,拼命想拿回銀子。
姚氏出了馬車,聲色厲荏:“天子腳下聚衆圍堵,不怕被京兆尹的巡捕們抓到麼?”
流民并未被她氣勢壓倒,見她出來反而變本加厲,嘴上說着懇求,手上卻開始不安分:
“夫人行行好,給點活路罷!”
“行行好,給點吃的……”
“大善人,方才都能給那女子,怎麼就不能給我們?”
“……”
眼看流民争先恐後手都要伸進馬車,姚氏避之不及,忙不疊往後退,突然腳後絆到什麼,就在她将要倒下去時身後一隻手穩穩扶住她。
蘇黛扶住姚氏,将她往後帶了一把。
姚氏站穩後,對車夫道:“快去報官!”
流民聞言竟也将車夫圍在裡側,手中拉扯:“夫人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
“不要報官,求求賞些銀錢罷!”
“夫人,我兒子都要餓死了,救救我兒子,我給你當牛做馬!”
“夫人小姐……”
眼看圍來的流民越來越多,此處又人煙稀少,就算有見着的人也早早就避而遠之,姚氏心亂如麻,生平第一次亂了方寸。
應是見了方才給了那女子銀錢,這些流民便覺得姚氏心善,所以才會這麼多人齊齊湧過來!
她們此刻被圍在中間,出去不得,隻能等巡捕發現,太過被動。
除非——
除非驅策馬車,硬闖出去,但這些流民輕則受傷,重則……
不行!
這些流民本身無錯,且都是江河淮漢一帶水患逃難過來的……
突然,有人高吼——
“京兆尹巡捕來了!”
流民聞言四下奔散,再顧不得銀錢,蘇黛扶着姚氏穩住身形,待站定便見霍唯驅馬過來低聲問:
“怎麼樣,沒事吧?”
霍唯高坐馬上,拉緊缰繩,停在馬車一側。
蘇黛認出是那天失狂的馬兒,搖頭道:“沒事。”
姚氏面色詫異,似有些意外蘇黛會結識外男,但場面不容她多問,她壓住詫異,進了馬車,将時間留給蘇黛霍唯二人。
蘇黛道:“沈卓然回去了?”
霍唯點頭,凝重道:“我正要回府,聽見這處有人吵鬧,想起你回府是這個方向,便來看看。”
“此處位置偏僻,巡捕松懈,我是騙他們的,他們若是反應過來還要阻攔,你們趕緊回去。”
蘇黛點頭,轉身進了馬車,臨走看了一眼街角抱着娘親哭泣的女子。
她似乎沒搶回銀錢……
車夫駕車揚起馬鞭,急急離去。
霍唯剛要縱馬跟上,便聽有流民急匆匆沖回來道:“巡捕根本沒來,他騙人的,那兒隻有他,快攔住他,咱們今天就不用餓肚子了!”
四面八方聚攏了流民,圍着霍唯而去,他拉緊缰繩。
有流民惡狠狠道:“她們走了,你陪我們吃食,我們還餓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