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走路怎麼連個聲音都沒有?
桑榆心中嘀咕,繼續手上動作,士兵下意識起身向他行禮,裴沅眉頭一皺,出聲制止,“别動。”
士兵愣了愣,隻好垂頭在口頭上向裴沅道好。
桑榆不知道他賣什麼藥,迅速處理好之後,歎了口氣道:“你又來幹嘛?我不會住你的營帳,你回去吧。”
裴沅站起身,默聲幾息,看着蹲在地上整理藥箱的桑榆,哪怕聽到她催促的話,心上也比昨日要輕快許多。
“今日我說的話,你考慮得如何?”
桑榆坐在石頭上,仰頭看着他,目光平靜,搖頭道:“不如何。”
她現在的樣子,在自己眼裡,全是仿照剛成婚那會兒裴沅待她的模樣。
高傲,冷漠,不把人放在眼裡。
要不是她冒死給他治病,兩人這輩子怕都會是陌生人。
桑榆雖然清楚他如此性格的背後原因,但還是想嗆嗆他。
見她無站起來的架勢,裴沅隻好屈尊蹲下與她平視,“是不願,還是其它原因?”
那張四目多年的臉湊在面前,置身昏暗之中,那雙眼卻依舊洞察人心,攝魄鈎魂。那句“不願”在桑榆的喉嚨裡滾了一圈,然而在回應的時候,隻剩下沉默。
裴沅見她猶豫,便好辦了。
“你要是害怕,不必現在就給我承諾,局勢未定,你思量得多,可以理解。”裴沅注視着她偏向遠處的視線,正色道:“明日若成,我便派人來尋你,若不成,你就安心回揚州可好?那時估計我也死了,和離不和離便也不重要了。”
喪夫成為寡婦嗎?
桑榆想想,好像有點舍不得。
見他言辭懇切,神色認真,桑榆也願意低頭和解,問道:“你今日說此生隻跟我這一個女子有牽扯,可當真?”
“當然。”
裴沅不屑騙人。
“那你和李……”
“葉大夫!葉大夫!”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來,連禮都顧不得行了,就喊:“那邊有人癫痫犯了,口吐白沫,你快去看看!”
這可是急症,桑榆壓根沒多想,便跟着士兵跑了,将裴沅一個人撂在了原地。
裴沅無奈,隻好轉身離開。
桑榆忙罷,出了一身的汗,也到了睡覺的時辰,明早要打硬仗,軍營裡普遍都提早睡下了。
她剛走了幾步,麥冬便找來了。
“夫人,世子的意思,叫您到他的營帳休息,他歇在别處了。”
桑榆:“我就歇在這兒也行,不用……”
“到底人多,諸多不便,夫人在世子營帳休息一夜又有何妨呢?”麥冬笑道。
也是,就這一夜了,往後就算是想,也沒這機會。
在旁人眼裡,他們是夫妻,該發生都已經發生過了,又為何計較呢?
桑榆不再推辭,跟了上去,想到明日的事情,心莫名“噗通噗通”地跳起來,耳中盡是自己心跳聲。
鼻間盡是裴沅的味道,但是她睡不着。
不管是從私心,還是從其它,她都是想讓裴沅勝的。
桑駿“幫過”裴沅,若是敗了,難免會牽扯上罪名,相比之下,裴沅勝了,就會省事許多。
一夜悄悄過去,即使沒睡好,醒來穿上衣裳也是精神抖擻,不止桑榆,更在軍營中的每個人。
燕王不僅是出于自保和私利,今日此舉都會改寫曆史,數年努力,都将會在今日得出結果。
衆将士整裝待發,訓練有素地拍好戰隊,随時等候将軍的命令,李玉柔站在營寨門口,抱着李煦不撒手,“爹,您一定要回來,女兒不做他想,隻盼着您全須全尾地回來。”
李煦笑了笑,隻當她說胡話,事到如今,若是想要叫他平安回來,那便隻有赢這一條路。
李铮安拍了拍親妹的肩膀,“好了,這麼多将士看着呢,别哭,不好。”
李玉柔揉了揉眼睛,退後一步向各方分别行了禮,“預祝父親和各位将士凱旋而歸。”
衆人翻身上馬,裴沅回頭望了一眼,并未見到期待的身影,心中一沉。
李铮安瞧見他,安慰道:“别放心上,回來就能看見了,到時候看不夠你……”
裴沅不語,牽着缰繩随軍踢踏離開,不做他想。
若真喜愛,又如何能看夠呢?
他爹從未看夠他娘,他當時便也下心,隻要娶妻,也定會像父母般,恩愛相守,定不會離心辜負。
桑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