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嗯了聲,沒再多說話,隻是告辭前,那雙幽沉的眼眸在沈瑤身上,停留了半響,直把她看得背後起了層雞皮疙瘩,方才離去。
沈瑤皺了皺眉,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男人不簡單,他的眼神像是一匹狼,注視你時,似能将人衣服扒光,直達軀體的靈魂。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确定沒見過那人,不過她也不擔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屋裡還有一尊大佛呢,哪輪得到她一個小兵擔憂。
閑下心來,肚子就開始咕噜咕噜抗議了,剛才一直忙于煎藥,隻啃了個黑饅頭,那點面食根本不耐餓。
現下看到男人背來的紅薯,她開始嘴饞了,有甜甜的紅薯,誰還想吃難以下咽的饅頭。
于是,她拿出來荷包,将主意打到拿袋紅薯上,“婆婆,您賣些給我們吧。”
老婆婆無奈笑了笑,接過錢,倆人便一起去屋裡烤紅薯。
紅薯在這個朝代,剛飄洋過海,在國内安家,屬于新興糧食作物,但受歡迎程度可不低,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升鬥小民,吃過的無不稱其人間仙品。
沈瑤邊烤紅薯,邊陪着婆婆唠家常。
原來老人家有一兒子,兒子和媳婦去得早,膝下隻留一個孫女,但去年孫女也過世了,這個家便隻剩她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婆婆講了許多兒子媳婦的事,沈瑤聽的認真,隻是提到孫女時,似觸到老人家傷心之事,她卻不再多說了。
沈瑤也知趣,不去詢問。過了會,她不知從哪裡拿來一本厚厚的書,遞過來。
“《水浒傳》!”沈瑤驚呼。
婆婆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孫女年齡與你差不多,最喜讀水浒,你要是覺得無聊,便看書打發時間。老婆子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回屋睡覺了。”
屋外,不知不覺天已黑了。
送婆婆回屋,沈瑤便搬個小凳子,坐在炭火邊翻起書來。雖然水浒熟悉的很,不過字是繁體版,呃,不認識。無奈,隻能合上書,專心烤起紅薯來。
紅薯被埋在炭火下,已經一個時辰多,香味都飄香十裡了,想着差不多好了,她就用火鉗将紅薯夾出,待剝開皮,剛想大快朵頤時,突然聽到背後響動。
回身一看,魏路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捉賊一樣的眼神看着她,“沈瑤,吃獨食呢。”
“呃,剛烤好,正要給你送過去呢。”
沈瑤心不甘情不願,将手中剝了一半的烤紅薯遞給魏洛,但他沒接,隻是皺着眉頭,問道:“這是什麼?”
“紅薯,你沒見過嗎?”
魏洛挑挑眉,沒吭聲。
沈瑤稍微解釋了下,“它叫番薯,也叫紅薯,從遠在大洋彼岸的美洲過來的。氣味香甜,很受歡迎。”
魏洛“哦”了一聲,還是沒接過,反而從凳上拿起那本水浒,翻了翻,才對着沈瑤吩咐道:“你把果肉全部挖出,放入碗裡,孤再食用。”
“??”沈瑤蓦地睜大了眼睛,跟看怪物一樣地看着魏洛:“你吃紅薯,為什麼要我剝皮?”
她又不是伺候人的奴仆!
魏洛擡起眼眸,細細審視着她,忽然不悅道:“沈瑤,孤是君,你是臣,君臣之禮都忘了嗎?”
呵,又拿身份壓人!
沈瑤氣急,眉梢上下抖動起來,看着手中的紅薯,又看了看滿臉傲氣的魏洛,終是軟了脾氣,折了腰身。
官大一級壓死人哪!
她去拿了個碗,将紅薯一勺勺挖出,砰的一聲放到他面前,咧嘴一笑:“好了,殿下請用吧。”頓了頓,又道:“殿下,用不用人試毒?”
魏洛将目光從書中移開,對着女子眼眸,微微道:“殿下不用人試毒,殿下要喝水。”
他說完後,端起碗,順手帶走了書,留下一句,“快些将水送來。”
沈瑤咬牙,氣得直跺腳。
燭台上,一豆孤燈微微顫動,沈瑤進屋時,碗已經空了,魏洛正坐在榻邊,将書頁翻的沙沙作響。
沈瑤放下水壺,倒了一杯熱水,遞到魏洛身邊,“茶水。”
魏洛接過,優雅而緩慢地喝完,待放下茶碗時,将頭瞥向沈瑤,問道:“你今晚歇在哪兒?”
“嗯?”沈瑤眨眨眼,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今晚自己下榻處還沒着落呢!
眼下婆婆已經歇息,她猶豫幾瞬,看向了魏洛,搖搖頭。
魏洛歎了口氣,将書合上,起身掀起羅帷,便見到魏洛睡的榻邊裡側,居然還有一張小床。
“今晚你歇在這裡。”他又打開衣櫃,将兩床棉被抱出來,放置床榻上,對着沈瑤道:“自己動手鋪好。”
屋外,天已徹底黑了,地上白雪結成厚厚的冰,樹上垂挂着數不盡的冰條子,北國冬日的寒冷夜晚,冷寂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