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騰的跳起來，質問警衛隊：“這小子怎麼在山裡？不是把他送回學校了嗎？”

警衛員們一臉無辜，答：“确實送回學校了。”

情報官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路徑分析顯示，他在學校上完上午的課後，去了高京公主府。大約下午三時離開公主府，晚六點在達蒙垃圾山沿線的市政監控中捕捉到一個疑似人影。除此以外沒有更多信息。他換了衣服戴了帽子，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辛爾敏近乎暈厥，這小子自己不知道，他的性命很有可能和他一直尋找的另一個人緊密相關，還整天不斷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好在自動識别系統檢測到這家夥還有生命體征。辛爾敏當即下令：“現在，立刻，馬上，讓幽靈組出動，在達蒙山上打開三相屏蔽和生物幹擾陣。拟态機給我鎖死這小子位置，别讓人接近他。”

“開最高權限。允許殺人。”

他急匆匆往外走，向同行的另外幾位指揮官囑咐：“還有空勤運輸隊，派幾架運輸機。去都去了，把我們的貨帶走。垃圾山不講信用。”

硝煙彌漫。

尼奧仰面躺着，身上蓋滿泥塵。他睜着眼，能看見被火光映紅的夜色。視線中有人搖搖晃晃向他走來，舉起破舊的武器。

不知從哪裡飛來幾隻黑色蝴蝶，看不懂品種，周身彌散着夢幻的光。尼奧看見小蝴蝶們飄飄蕩蕩散落出一些光斑。

幾乎同時，試圖攻擊他的那些人在額角開出血洞，而後倒在地上再沒起來。

尼奧發覺自己似乎失聰了，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隻剩下尖銳的腦鳴。

這些人看起來被殺死了。應當是死了。他為他們的死百感交集。他不知道這些蝴蝶從哪裡來，究竟是什麼東西。它們并未離去，還在他身旁翩翩飛舞。

他不能抑制住那樣自私的念頭，心想還好被殺的不是自己。

達蒙局勢突變，垃圾山被圍，山裡各寨消息不暢，但也陸續知道出事了。上午警車進駐時，尼奧的世界邊緣有限公司在塞拉維的駐點就向他報告了這些亂象，清晨又從辛爾敏處聽說昂娜被綁架，他下意識将兩者聯系起來，但也隻當自己神經過敏，沒多想。直到阿提向他打來電話。

阿提是那位柔絲修女的手下，髒山二把手。

屠宰場大寨被掀翻那天，尼奧代表京郊新城規劃推進方與髒山領袖做了一個交易。因為雪宮拉齊拒絕了高消委的勳章以打開垃圾山，阿修拉也無法直接派兵強攻——曆經一些波折，她最後的王室資政身份被撤除，如果行事太過招搖，恐怕又會被人借題發揮。

他們達成共識，暗中給予髒山勢力以支援，對新山老山進行分化滲透，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由他們對雪宮發起攻擊。屆時形成由山體内部自決打開山門的形态，比起強攻可能會引起的大規模抵抗和殺戮，一切都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隻是密道運輸線條件十分有限，髒山的滲透發展緩慢，遠沒有到可以發動總攻的程度。

然而今日的特别軍事行動完全沒有提前向尼奧預告，他和山裡的人全都一無所知。尼奧完全不明白公主殿下為何會下令派兵圍山，這完全不符合她的利益。

阿提打電話來質問是不是不打算遵守約定，尼奧還沒聽明白，電話就沒了信号。再打過去就再也打不通了。

他直接跑去公主府想問個究竟，等了半天，公主沒有見他。

尼奧的小報有一位曾經的戰地記者，實在找不到工作，隻好投身《京郊實訓》這樣的八卦刊物。記者曾偷偷溜進山裡安裝了一些攝錄設備，達蒙的通訊信号被掐斷之前，這些鏡頭記錄下一些信息，顯示幾個被策反的寨子裡爆發了沖突。

這些沖突完全屬于對形勢的誤判。

記者仔細觀察過那些戰車，可以斷定沒有搭載實彈，這次軍事行動隻是假象。山裡的人對待生命十分漠視，尼奧不希望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意外引發更多無端死亡。再者，如果不及時加以澄清，沖突加劇，極有可能他們的全盤計劃都将毀于一旦。

他和記者決定冒險進山。

他在火光裡看見神兵天降。一些不知從何處來的，穿着從未見過的灰綠色作戰服的士兵向他跑來。他們把他從土堆裡挖出來，檢查身軀是否完整、是否還有意識，發現他神志不清伴有失聰現象後，一名戴着加号袖标的醫療兵給他注射了一支針劑。

有人跑開去，向站在稍遠處的某人說了幾句話。那人走上前來。

針劑很快發揮作用，尼奧逐漸清醒，并且能遙遠地聽到一些聲響。

“沒事了嗎？”他聽見那人問。問話飄蕩着回聲。

醫療兵确定地向長官彙報：“沒事。”

于是尼奧被一把揪住耳朵，直接從地上揪了起來。辛爾敏不顧他的大叫，以幾乎要将他的耳朵擰下來的力度拖着他走進一片恐怖的大火。

奇怪的是這片火光并不真正灼人。走進其中沒多久，煙灰、火焰、熱氣像油膜膨脹然後撕裂，空隙中又露出另一片天空。

那裡仍是垃圾山的景象，仍是過了火的肮髒灰敗，但火已經滅了。安靜的夜幕下停放着幾台巨大得如同怪獸一般的航空飛行器。可惜辛爾敏沒有給他時間細看。尼奧被拎着耳朵，走上其中一架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