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泛着熒光的針筒紮進浮腫的靜脈、痛苦與愉悅……“永生……”……怪物……一個夢境……海底、巨石壘砌的尖碑、發光的苔藓、流淌的黃金、碑文、每個字符都在蠕動……無數聲音在她腦海内嗡鳴。
格洛利亞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頭,眼前畸形的深海利爪即将攫住她咽喉……
傑森的手臂環住她的身體,凱夫拉手套的粗粝感抵在她冷汗浸透的後頸。“呼吸!格洛利亞!吸氣——!”
她聞到了現實的硝煙味與溫度。
格洛利亞用盡全力睜開了眼睛。
傑森蹲在她身側,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讓喘息的格洛利亞靠在自己身上。鱗片慢慢從她的手背褪去。“你看到了什麼?”
“海底……某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她喃喃。
——
從格洛利亞用溫暖的、帶着治愈光芒的雙手捧住從拉薩路池出來的那顆混沌腦袋開始,傑森和格洛利亞在刺客聯盟相處了一年半。
他們一起訓練,一起學藝,一起出任務,一起挨打。
他知道了治愈術隻是她其中的一項能力。格洛利亞有着更多帶有攻擊性的、奇特的能力,甚至能夠将自己的身體部分變成一種有鱗片的怪物。他不知道刺客聯盟是從哪裡把她撿回來的,又或者這本身就是刺客聯盟的某種實驗造成的。
傑森不知道塔利亞對待格洛利亞的态度是一種過度保護還是過多的限制與禁锢。有時候塔利亞找到了某一領域的師父,又勒令格洛利亞不許去,他有一半的時間獨自上路。
三年前的格洛利亞比現在更加沉默。不像卡珊德拉的失語是語言占用了她對敵人動作預判的部分,格洛利亞當時就像是沒有學習過如何說話、如何表達。
格洛利亞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這不僅是因為她的沉默,更是因為她的接納。
傑森當時對她說了很多話。說他的恨,說他的愛,說他的憤怒。說到格洛利亞也會開始用長句子同他說話的時候,他離開了。
看,他曾經和格洛利亞說過最多的話題就是蝙蝠俠。但一年半以後,她仍然會問他一句“是否是蝙蝠俠的人”,而非直接給他下定論。
達米安那小崽子半年多後也離開了刺客聯盟。說什麼“有事找達米安,别找陶德”?看看現在是誰跟格洛利亞在一塊調查吧。
自從黑面具的怪物在碼頭現身引來蝙蝠俠的那晚上開始,傑森知道老蝙蝠也一定在暗中調查這起事件。或許他們會擁有更多的情報,但他手裡現在掌握着再發達的現代科技也無法得知的信息。
是時候跟那邊合作共享信息了。
傑森将手機抛起又落下。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看到她戰鬥後的力竭與渾身的鮮血傷痕,他其實沒有做好準備出現在格洛利亞面前。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關于他們曾經談論過的仇恨、報負與理想。
這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的,或許他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告訴她中間發生的事情。所幸,她并沒有追問這些東西。
當月色很好的那個晚上,布魯斯對他說“有幾個法外之徒也無妨。”*的時候,他們的關系早已不像最初複活歸來時那麼僵硬。他們有時候用子彈與拳頭代替了擁抱和諒解。
所以傑森還是打開了手機,查看離這裡最近的夜巡小鳥是哪一隻。
太好了,是小紅。
這是一個交流時不會讓他感覺到太尴尬的家庭成員——雖然他揍過他,但更尴尬的那個往往是挨揍的紅羅賓,而不是揍人的紅頭罩,他們家庭的關系就是這麼奇怪。
傑森所有的思考其實隻在一個抛接手機的功夫。他問格洛利亞:“我通知紅羅賓過來帶走丹尼爾的屍體?”
格洛利亞沒有異議,塔利亞對她介紹過蝙蝠系的義警。
傑森撥給了紅羅賓:“紅頭罩請求接入通訊。”
紅羅賓的聲音很快響起:“這裡是紅羅賓。怎麼了?需要幫助嗎?”
“我把定位發給你。這裡有一具實驗品屍體,懷疑和黑面具上次那批貨有關。化驗結果出來了通知我,晚點我會去一趟蝙蝠洞。”
“OK。”紅羅賓爽快答應,“五分鐘。”
傑森側頭看向格洛利亞——在他聯系紅羅賓期間,她站了起來,摘下頭盔站到了集裝箱外的夜裡。她的額頭有些汗珠,任黑發被海風吹拂,金色瞳孔倒映着遠處港口的燈。
記憶讀取不會讓她如此虛弱。或許是那些在夢境中看到的内容讓她的精神有些不穩定。
“你要跟我一起去找黑面具的麻煩嗎?”傑森問。
格洛利亞搖了搖頭。她對打架并不熱衷,也不像義警那樣對緻幻劑這類事件有刨根究底的責任心。
剛才讀取記憶耗費了她一定的體力,而她的大腦因為在丹尼爾大腦中看到的東西刺痛,伴随着一種從身體内部蔓延開的空虛與力竭感。
格洛利亞對傑森說:“我想泡個熱水澡。”
于是蕩着鈎鎖的小紅鳥輕盈落地的同時,就聽到摩托引擎轟鳴響起。紅羅賓隻來得及捕捉到紅頭罩摩托車離去揚起的沙塵,以及後座上另一個帶着頭盔的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