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舞台起,耳聽八方說,清河鎮這天最為熱鬧的是文化彙演。時間轉眼到了彙演舉行。彙演在下午兩點開始,所以荷皛上午主要是養精蓄銳。
三白爺爺戴上老花鏡,手機上的字體還是荷皛當時給他調大的,短短幾行字的信息占據了整個屏幕。“今日氣溫20度,風也不大,天氣晴,夜間小雨。記得帶傘啊三白。”爺爺大體轉告了情況。
荷皛還在複習歌詞,想當初她在期末周複習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擔心過。她記完第二遍,回複爺爺:“好嘞。”
一通電話進來,是負責荷皛案子的律師,“喂,荷皛。估計法院一審的時間确定了。頂多還有一周的時間。我們的證據基本準備齊全,你這一周好好準備。我過兩天去找你。我們見面聊一下比較好。”
“好的,我求之不得華律師。這次來清河鎮的費用我包。”荷皛聽到他來,心裡有了很大的底氣,因此準備大方自掏腰包。
“不用,請我吃飯就行,我這次算是出公差啊,另外會有人給我報銷多餘費用。”
荷皛雖然對那個報銷的人有猜想,但沒有問出口,隻答應請他吃飯便挂了電話。
荷文博和遲昉的聊天,荷皛當天就了解了。不過具體回來的時間并不知道罷了。
舞台搭建在廣場上,觀衆席可容納下不少人,舞台跟音樂會的形式一般,弄的很是正式,還有到位的燈光、音響設備、主持人,聽說主持人是從電視台請來的,悅耳的播音腔,專業的主持控場水平,還有吸人眼球的顔值。恰逢周五,大約四五點鐘從初高中放假的學生們陸續聚集到台下。
許多攤販在廣場入口販賣商品,聚集最多賣家的是一家賣面具的攤位,最是受小孩子們喜歡。
彙演開頭,是鎮長、書記和周惜柏輪流講話,三個領導侃侃而談、長篇大論,但情懷、正能量滿滿,有的略帶口音,這輪番下來,台下的人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姜唯和荷皛揪耳朵吐槽,“周惜柏現在官腔真重。”
荷皛的節目排在後面,大約得六點鐘。這次彙演,參加的鎮民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陽春白雪、雅俗共賞。合唱隊合唱《我的祖國》,兩人合唱鳳凰傳奇的歌,甚至有戲曲和雜技,另還有美聲歌唱,讓荷皛對清河鎮的人刮目相看,“這是卧虎藏龍啊!”
司成剛從人群中擠到後台,外套兜裡放着從别人那裡要來的瓜子、花生,一邊嗑瓜子一邊對荷皛潑冷水:“荷皛,你說你啥折騰什麼?早就知道你跑調還唱歌,你跳個舞也行啊。”
荷文博聞言想把他趕走,沖他翻白眼,“也比你強,整天在短視頻平台連麥沒見你唱得多好!”
司成剛搡開荷文博的胳膊,再次湊到荷皛身邊,“所以啊,你也就别緊張,好賴也就那個樣子,上去就嚎呗!”
他話裡是看笑話,荷皛卻聽出話外安慰的意思,“你這人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好好的話不會說。荷文博,你帶他去觀衆席吧。”
司成剛倒是被她的話整得不知道說什麼,她以柔克剛,讨不到好處,不過意思到了就成。
姜唯掏出水杯遞到荷皛面前,“喝口水壓壓驚,事情到這個地步,咱盡力了就好,這是你的一個突破。”
姜唯還想再說一些安慰的話,話到嘴邊還是覺得多餘,估計越說她越緊張,于是便閉嘴了。
荷皛盡力壓下心跳,面容平靜地接過水杯,可依舊無法掩飾手腕的不自覺抖動,她嘴硬地說:“嗨,我緊張什麼呀,我什麼場合沒見過呀,我一點兒也不緊張。”水杯吸管口好幾次滑過嘴巴,總是對不上,數次無果她便歇了心思,從包裡掏出一包紙,“我去個廁所。”
姜唯遙望她離開的背影,喃喃道:“從開始到現在滴水未進,看來是真緊張了。”
回過頭來,看着後台的舞台顯示器,鏡頭滑過周惜柏的面容,氣色極好,嘴角帶笑,側耳傾聽着鎮長的話,燈光降下來,眉骨擋住光線,眼上一片陰影,看不清他的眼神是如笑容一般的滿意,還是有自己的心思。
很快來到荷皛的節目,荷皛怕自己在場上腿軟站不穩,讓工作人員搬來一個凳子,這次還是立麥演唱。
上場之前被人問:“确定要坐着嗎?也許氣息什麼的跟不上,影響發揮。”
“……”
荷皛尴尬地笑笑說:“我确定。”
心下想着,就我這唱功,擔心的是氣息嗎?不在調上這個問題,無論是站着唱,躺着唱還是吊着唱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坐着還确保自己不會發生舞台事故摔在地上而太丢人。
燈光暗下來,隻有一束燈光打在荷皛身上,“一首蔡琴的《給電影人的情書》送給大家,也送給每一位心懷理想的人。”
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依稀能聽到姜唯、荷文博或者是司成剛的加油聲,分不出是誰。前奏響起,她還看到了流浪家站在人群末尾,帽檐壓到最低處,抄兜靜立,隐沒在騷動的人聲中。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可惜荷皛看不太清,隻能看看猜測出來。
她的心漸漸回落。在KTV唱歌,她必須放着原唱,如今還是為數不多的單獨唱。
伴奏進到第一句。
“多少人愛你遺留銀幕的風采。
多少人愛你遺世獨立的姿态。”
前兩句話荷皛順利進拍,多字起調準确,但後面的音符多少偏離軌道,但好在她沒有過于慌張,投入的充沛情感掩蓋了缺點。
短短幾秒的時間,她腦海中的畫面是遲昉站在金像獎頒獎台上,手握最佳新人獎,那時的他初出茅廬,年僅18歲,少年成名,懷揣着對人物和電影藝術的熱愛,獲得千萬粉絲和圈内前輩的好評和欣賞,眼中光芒四射,那時的他擁有着可預見性的花路,不斷地好本子遞上來,有著名導演尋求合作。
“你永遠的童真赤子的期待,
孤芳自賞的無奈,
誰明白你細心隐藏的悲哀,
誰了解你褪色臉上的緬懷,
你天衣無縫的潇灑心底的害怕,
慢慢滲出了蒼白。”
開始的永字沒有順利實現音高過度,荷皛無法找準音階,開始頻繁的走音。兩句歌詞唱出去,再沒有音樂審美的人也聽出了不對勁,開始有人在場下議論,都是鄰村的熟人,荷皛有一瞬間的慌亂,體溫急劇升高,熱量在後背沸騰,她的手開始出汗,握着的話筒險些滑落。
接着,姜唯帶頭鼓掌,高聲喊出:“加油!堅持住。”随後是此起彼伏的掌聲,差點淹沒過荷皛的歌聲。
荷皛的思緒和情感迅速回攏,閃過遲昉的低谷時期,他初入電影圈時,對好友傾心付出,卻遭遇背刺,将遲昉所傳授的演繹心得化為已用卻标榜是自己幾年深入生活得來的經驗,因為利益的對立,他毫無顧忌地搶走遲昉的資源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