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一個錨點,多攢點命運之力就能——嗚嗚嗚我花了好多心思好不容易才安·插好的宿主你一定要幫我嗚嗚嗚QAQ」
原本還想維持自己德高望重,成熟穩重(?)形象的系統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憋住,哇地一聲蹭着景光的額頭不停撒潑打滾。
享受着宿主溫柔撫慰的系統身上的光線并不明顯地閃了閃。
它才不會告訴景光,自己在最後關頭,真的有想過直接放棄對方,另尋一個新宿主。
畢竟再怎麼金牌的良心系統,也是需要雙方互惠互利的,當時的場景,再為他消耗命運之力也不過是丢進無底洞。
沒想到這個想法,竟然先一步被自己的宿主提了出來。
諸伏景光是個笨蛋,是個很不會照顧自己的冤大頭,把自己看得很輕,總是做出容易傷害自身的危險舉動,不是他最初設想中的完美宿主。
但系統不讨厭他。
更不想就這麼丢下他。
****
纖長如鴉羽的睫毛輕顫半晌,終于在某個瞬間随着眼簾而起,露出一雙沒有絲毫初醒時分混沌迷茫的清澈眼眸,視線往下,與系統所描述的極為相似的場景讓諸伏景光心情複雜。
從四周眼熟的布置來看,這裡應該是零布置在紐約的一間安全屋。
沒有在病房裡醒來,看來自己昏迷時候的碎碎念【居然連失去意識的時候都還記得不能去醫院,不愧是我的宿主→來自系統的沾沾自喜】的确被零聽在了耳中。
他身上沾滿血污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不過安全屋裡顯然沒有适合兒童穿的衣物,于是隻是裹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浴袍。
此時此刻,一大團金色的毛絨絨腦袋,正側臉貼着他左胸口的位置,肩膀随着呼吸輕微地起伏,像是睡得正沉。
「他帶你到這個地方後,幫你換衣服,上藥,動作不怎麼熟練,往你的後背抹藥水的時候手都在抖。和誰打了一通電話把什麼計劃往後推遲了,以及零零散散又進行了幾次通訊,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坐在床頭看着你發呆了」
「一邊發呆一邊還在喃喃自語,我也沒聽清是在念些什麼……英雄(hero)之類的?」
「再跟着他好像是困了,靠在牆邊眯了一會兒,也許是做噩夢吧,沒過多久就醒了,一驚一乍地還差點把椅子震倒。後來他就爬上床把臉貼着景光你的胸口,一直到現在也沒挪開」
「幸虧這次獲得的命運之力多得往外溢,雖然因為防護罩的消耗沒剩下多少,但是臨時把義骸的心跳呼吸捏出來還是能做到的」
「你說這黑皮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景光你可得小心點」
不是hero,是hiro。
換了容貌,改了年齡,變了身體,還有他刻意的僞裝,依舊沒有隐瞞過去麼?
系統滿是警惕的提醒還在耳邊飄蕩,景光有些好笑的同時,又難免心酸。
左胸口,是心髒所在的位置。
zero的噩夢,是有關于他的?
諸伏景光視線專注地打量着被發絲遮掩住小半,暌違多年的面容。
比他印象中消瘦了些許,下巴愈發削尖,眼睛下方有因為膚色而極不明顯的青黑,想來是由于作息時間不夠規律。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他的幼馴染眉頭仍然是緊蹙的,像是在被什麼并不愉快的夢境所困擾。
他決定繼續失去意識前因為身高而未完成的行動。
擡起手,用孩童稚嫩柔軟的指尖,輕輕揉開眉宇間難解的褶皺。
手指搭上的瞬間,他能感覺到對方身體一閃而逝的緊繃,又在瞬間選擇放松。
「系統,我的身份,能向認識的人洩露麼?」
「如果隻是身份的話倒沒什麼事,反正遇都遇見了,該改變的劇情也改了,覆水難收,之前的動靜鬧得那麼大,世界意志也會稍微消停一段時間……就是别把我說出去」
畢竟現在它可沒有錨點作為掩護,在世界意志眼中從有些可疑的「原住民」淪為需要立刻擊·斃清除的黑·惡·勢力,不能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地恰自助餐(指收集自然逸散的命運之力),更别提對主線劇情人物暴露自己存在了。
用輕柔的動作一點點撫平沉睡男人緊蹙眉頭的諸伏景光忍不住輕笑,“裝睡的本事還是那麼差啊,zero。”
不自覺攥緊的拳頭都快把床單扯皺了。
和小時候自己去叫零出門,結果對方因為熬夜看偵探小說所以試圖裝睡賴床的小動作一模一樣。
“……”
此前一直沉默無聲,像是沉浸于黑甜夢鄉的降谷零蓦地擡眸,絢爛的紫眸之中毫無睡意。
他看着他,像是在沙漠裡徘徊着的即将渴死的旅行者望見了一汪清澈見底的泉眼,心生狂喜,又唯恐隻是一場天公作弄的海市蜃樓,幹燥發疼的喉嚨艱難地啟阖,良久方才吐出一句嘶啞得聽不出原音的詞句。
“……hiro?”
“是我。”
諸伏景光毫不猶豫地點頭,天知道他有多讨厭那種小心翼翼試探的表情出現在摯友記憶裡永遠自信昂揚的臉上。
“那個天台,其實我——”
話未說完,他便被扯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天堂的饋贈也好,地獄的陷阱也罷。
降谷零擁抱着他的幼馴染,三分之二人生的分享者,志同道合的靈魂友人,失而複得的半身,力道之大,像是想要将他嵌進自己的身體。
沒有人可以再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裡奪走。
諸伏景光将下巴搭在友人的肩膀上,纖細的胳膊環繞着他的脖頸,感受着彼此間交融的體溫。
「重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濃厚的安心感。
“抱歉,zero。”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