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不是了解赤井秀一人品堅/挺，這種初次見面就對幼童動手動腳的可疑男性，朱蒂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把他按在地闆上摩擦。

即使如此，察覺到這多災多難的倒黴孩子悄無聲息紅了眼眶，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的FBI女搜查官，終于還是按捺不住隐隐作痛的良心，輕咳一聲按住男人的肩膀，“秀，你吓到他了。”

“抱歉。”

像是被人提醒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唐突，赤井秀一收回手，面帶笑意地看向後退數步，攥緊拳頭，如臨大敵瞪着他的小男孩，“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不止是面容，就連事情結束後輕易避開所有關注撤離現場的舉動也十分眼熟。

說是直覺也好，憑空猜測也罷，男人總覺得這個聰慧寡言的男孩身上籠罩着層層迷霧，那雙清澈明亮，有着極為熟悉輪廓的眼眸，更是隐約讓他回憶起了幾分并不久遠的過往。

一段說不上有多美好，但絕對讓人印象深刻的歲月。

以及在那段歲月中占據一席之地的男人。

***

為了探查他下落不明的父親的相關消息，赤井秀一曾經化名諸星大加入一個體量龐大的犯·罪組織，并最終成為其内部少有的擁有酒名為代号的成員。

憑借出衆的狙·擊天賦成為行動組強勢新星的黑麥威士忌，外表冷峻，作風雷厲，當時組織裡甚至盛傳他會成為下一個琴酒。而能成為代号成員的人，除了伏特加那樣少見的奇葩，哪個不是特立獨行的傲慢之徒，又怎麼會忍受他一個新人的頤指氣使。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獨行俠，頂多必要的時候帶上幾個外圍人員。直到某天，組織在安排一起暗·殺任務的時候派來了一個生面孔與他合作。

蓄着細碎胡茬，沉默寡言的黑發男人，和他一樣，也是剛剛獲得代号不久的組織新人。

綠川辰，蘇格蘭。

對方雖然定位也是狙·擊·手，但在射程及準确度上還是稍遜他一籌，所以一般單人狙·擊任務的時候都是作為他的觀察員活動，分析風向，溫度，濕度，氣壓，距離，目标行動都相當細緻妥帖，如果不看組織成員的身份，簡直是天賜的好隊友。

顯然，組織高層也是這麼想的。

行動組裡的優秀狙·擊·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容易上頭的容易上頭，癖好詭異的癖好詭異的，為愛舔狗的為愛舔狗，奇形怪狀群魔亂舞，穩定度實在不高，除了話少内向疑似自閉外沒有其他太大毛病的蘇格蘭放在一堆酒瓶之中簡直閃閃發光。

因為之前的幾次調動，組織似乎發現他和蘇格蘭合作完成任務的成功率很高，于是在不短的時間裡，他都是和蘇格蘭一起搭伴行動。也由此赤井秀一逐漸察覺綠川辰并不像完全自黑暗中成長之人，在任務外的時間，他也有自己的個人興趣，愛好音樂，廚藝優秀，也會同搭檔分享，像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努力生活的正常人一樣。

赤井秀一也曾經暗中打探過蘇格蘭的過往，越界的行為還惹來一個情報組成員的強烈不滿。得到的消息是因為童年的一樁慘案父母雙亡，還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在領養他的親戚那裡短暫過上了好生活，但他們也很快因車禍離世，被送往孤兒院後受到霸·淩後不滿逃離，從此開始混迹社會，無意間沾染人命後再也無法回頭，誤打誤撞加入了組織。

可謂一步錯，步步錯，曾經生活在陽光下的普通人慢慢陷入泥沼自我毀滅的過程不外如是。

綠川辰的日常言行舉止，也與他的過往遭際相當吻合。

對此，赤井秀一除了短暫惋惜了一下其悲劇的人生外，并沒有太深的感觸。曾經策反對方的念頭也很快消散于他技法娴·熟地剝奪或惡貫滿盈或純然無辜的組織目标生命時無動于衷的淡漠表情中。

不幸之人比比皆是，手惹血·腥後便自甘堕落的人，不值得拯救。

這樣的念頭一直持續到那日的電車站台。

如果不是知道真純死倔的個性，強拖着她離開反而會引來更大的抵觸，無論如何他是不會将年幼的妹妹留在那個危險的組織成員身邊。

綠川在往常沒有接受任務的時候，一直表現得相當無害，尤其是對小孩也很友好，應該是對黯淡童年的一種移情。以此作為自我安慰的赤井秀一以飛快的速度完成了購票的過程，回來的時候卻看見對陌生人一貫十分警覺的妹妹正開心地靠在男人的胸口，眼神放光地撥動貝斯的琴弦，和諧的場景倒比他更像一對真實的兄妹。

一瞬間赤井秀一不僅沒有感到放松，反而如墜冰窖。

綠川辰對外行事向來寡言少語，這次竟然會刻意教授一個孩子彈奏貝斯，目标自然是标準和她有着血緣關系的自己。

真純有沒有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套話？有沒有暴露他的身份？這個距離下無傷救回世良并擊斃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的心裡閃過無數孤注一擲的危險念頭，那或許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沒有把握的緊張時刻，但之後一切的過渡都是那麼順利。

真純被安全送上了返程的電車，向來喜歡和他找茬的波本也沒有多做表示，他在組織的潛伏一如既往的平穩，安排的世良一家的保護人員也沒有彙報額外的動向。

蘇格蘭，替他掩蓋了真純存在的痕迹。

之後的任務裡他曾經旁敲側擊過這一點。

“秀哥。”

男人盯着自己因為意料之外的稱呼而緊繃的臉，綻開一抹少見的，相當不蘇格蘭的淺淡微笑，在窗口斜射而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把自己的珍寶藏好吧，萊伊，如果你不想失去她的話。”

任務結束得很幹脆，而赤井秀一也暗自打定主意要拉一把這個靈魂深處還在燃燒着微弱火苗的男人。

不像那些注定腐朽于泥潭的夜行生物，他還有生活在光明下的能力。

後來赤井秀一才知道，對方本來就不是食腐的烏鴉，而是為了崇高目标将羽毛刻意染黑的白鴿。

他的表演很優秀，優秀到直至最後一刻才被察覺，就連終曲都是轟轟烈烈。

他是目睹他完美落幕的唯一觀衆。

****

“我要去找爸爸。”

意識到不管自己怎麼幹瞪眼，這個厚臉皮的長發男人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景光很快收起無用功，委屈地鼓起臉頰朝明顯更好說話的朱蒂抗議。

“再等一會。”已經聽到救護車急促鈴聲的朱蒂彎下腰，終于還是沒忍住摸了摸這個堅強小大人的發頂，“等醫生幫你檢查完身體，姐姐這就帶你回家，好嗎？”

一點都不好。

隻想着趕快開溜的景光語氣也急促起來，“我……爸爸還有很要緊的事情讓我去做，我真的沒受什麼……”

赤井秀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這個角度景光自己是看不見的，不過他還記得先前被提起來的時候脖頸是被狠狠勒了一圈。

“你這裡都青了一片。”孩童的皮膚細嫩，隻是被提起一會就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迹，如果不是在場人數太多，朱蒂都想直接掀衣服看看他受傷更重的後背會是什麼模樣，“你現在需要做的隻有坐下來好好休息。”

“你父親的電話是什麼？我想接下來他應該需要在場才是。”赤井秀一饒有興緻地補充道。

“……”

諸伏景光深切感受到幼馴染那時絮絮叨叨抱怨萊伊有多煩人的理由并不是空穴來風。

「系統，剛才的命運之力就不能弄個什麼道具，把我從這裡送走嗎？」

「地.主.家也沒餘糧啊，這不是剛才聽你的都給用出去了嘛」

「裝上去了？」

「相信我的技術」

雖然很對不起盡心盡力解救他的FBI，但諸伏景光早就決定了……不惜一切代價。

他的眼神無聲瞥過被朱蒂放置着手機的外套口袋。

了解劇情人物後續動态的竊聽裝置已經由系統解決，現在最大的問題隻剩下——從赤井秀一眼皮底下開溜。

生活不易，景光歎氣。

「其實吧，我覺得宿主你可以借這個機會多和赤井秀一接觸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