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心虛地攏起師尊衣襟,放輕動作蹑手蹑腳起身,試圖逃離案發現場。
衣袂一角被壓住,她回身看向師尊清俊側顔,心下微動。腦海不适時地閃過自己昨夜對師尊施咒禁锢的暴行。
更心虛了。
昭烨候在凝霜閣外,才一柱香便等不及,“小桐花你在忙什麼呢?霄雲殿怎麼塌了,殿下人去哪了?”
洛凝顫着手解咒,額上冷汗涔涔,完全回想不起原咒是怎麼下的。
“醒了沒?”昭烨敲門。
絕不能讓小師叔看見師尊現在的樣子。
到時候她渾身上下長滿嘴都解釋不清。
奈何越是着急,反而越手忙腳亂不得其法。
“快點——”門外催促。
小聲點!把師尊吵醒了她就要被逐出師門了啊!
死手,會下咒怎麼不會解咒啊——
千鈞一發間,腦中靈光閃過,一念起落,禁锢咒已解。
洛凝開門後連忙關上,把他迅速拉離現場,“霄雲殿被劈壞了,師尊另居别處。你這麼早來幹嘛?”
昭烨探頭,卻被屏風遮住視線,“他這會住在哪個别處呢?整座山都沒個人影。他該不會……”
“師尊很好。”她打斷,“我還沒問呢,小師叔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洛凝指尖撚着貼了兩層标簽的瓷瓶,笑得危險,“醒神液換迷心露,小師叔這是打算害死誰啊?”
“呃……這個嘛,”昭烨撿了片葉子,又拾了根樹枝掰分杈,忙得亂七八糟,“顯而易見……是标簽貼錯了,哈、哈哈……”
“這個肯定不是你小師叔幹的,我怎麼會害你呢?”昭烨又撿了根竹子扯葉片,煞有介事道,“估計是我那藥童粗心大意,這才把醒神液标簽貼重了,小師叔回去一定好好訓誡他們!真是的,藥物怎麼能這麼不當一回事?必須狠狠罰一頓,哦不,罰三頓!”
洛凝:“……”
“所以你來做什麼?”
“哦對,差點忘了。”昭烨從袖中取出兩個藥瓶,“你師尊的藥,幫忙轉交下。”
她收下一青一白兩隻瓷瓶,“怎沒标簽?”
“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做甚?這可是我親手所煉,童叟無欺絕無問題。”小師叔信誓旦旦。
“哦。”
給師尊的藥沒問題,給她的就不一定了。
“兩種藥都得服用,殿下他知道瓶子顔色對應什麼藥。”
“這是什麼藥?”洛凝看向他,“師尊這樣服藥多久了?”
竟從不叫她知曉。
一瓶延後鳳凰的發熱期,一瓶用來緩和因靈力流失帶來的經脈枯竭。
殿下叮囑他不能告訴她,卻沒不許他讓她代為轉交。
昭烨抖機靈卻也明白分寸,支支吾吾避開前個問題,“哦,這個啊,挺久了,有百十來年了吧。”
昭烨頂不住她緊盯的目光,“小祖宗,要不你自己去問你師尊吧?我就是來送藥的,送完就走。”
小師叔每兩個月便來九宸一次,想來都是送藥。洛凝掂了掂瓷瓶,差不多兩個月的藥量。
師尊前世為何虛弱若斯?
是何沉疴宿疾,需得這樣連續服藥十數年,甚至百年?
“小師叔。”洛凝握緊手中藥品,喊住轉身欲走的昭烨,“我想跟你學丹藥醫道。”
昭烨頓住腳步,“你不是一直都跟你師尊學劍陣符咒的麼?以前也不是沒提過讓你跟我學煉丹,你說不能退敵緻勝,還嫌天天抱着丹爐容易燎頭發,抱着你師尊死也不肯松手。
怎麼,現在又覺得煉丹醫術好了?”
“以前是以前。”
以前看小師叔把自己關在煉丹房裡,一關就是個把月,炸爐能把半座山頭炸開,神神叨叨一臉被雷劈傻了的樣子;成丹了就抱着煉丹爐圍着山腳繞圈,瘋瘋癫癫仰天長笑不像個正常人。
給那時的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現在她有了想要為之努力的目标。
“技多不壓身嘛。”她笑。
首先治好師尊。
“如果是這樣,那還是算了。”昭烨歎息,“雖然很想有人繼承我的衣缽,但丹道和醫道都需要鑽研精習,若隻是為了多個選擇方向,我勸你還是别了。”
“我自小研學未曾有一日懈怠,也不能說完全精通,即便是天才,也需要日以繼夜的……诶?我們去哪?”
“去你藥廬,我現在就學。”
“喂,擇道是很重要的事情,我還沒說完——”
小師叔可太啰嗦了。
“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真想好好學的。”她誠懇道,“丹道精深,于靈力調用運化上自成一派;醫術玄妙,蘊萬物之理而藏天地之道。
與師尊修學我受益匪淺,但多年來我深研更多的是如何用其表,而未能顧其裡。大道歸一,劍陣符咒修到最後亦與丹醫殊途同歸。
平心而論,丹醫有術數的部分,但更接近道的部分更多。學之必然能予我新的啟發。
我既修道,又怎能隻将目光局限于術,而舍本逐末棄取更為深刻的道呢?”
昭烨沉默。
很有道理,但她看起來太狂熱了。
以他的直覺,這裡面肯定有坑。
再說要是被殿下知道了……
他不敢收她。
思索間二人轉眼立至,洛凝在藥廬前站定,眼中燃起勢在必得的光,“就從你給師尊煉的兩種丹藥開始。”
“煉丹原料、煉制過程、丹火火候和注意點,以及丹藥的功效,一個個講,一點都不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