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霄雲殿可能不太好。
她哼着調前行,路過冰淵泉時,還有朵冰藍靈花展葉為她指路。
還挺通人性。
等。
洛凝退回三步,回首端詳這熟悉靈花,餘光掃到守護在側的玄鳥時,倏然愣住。
她眼尾一抽,“青青?你怎麼在這?”
碧血丹青花竟還在此處?
按照時點來算,她此時還未出發去幽冥海采花,為何——
“我和玄鳥一直在這裡啊。”碧血丹青花搖了搖枝葉,化回原身小丫頭的樣子,朝另一側努努嘴,“喏,在那邊。”
青青打了個哈欠,人身消耗略大,給洛凝指完路便搖身變回冰花,繼續曬月亮。
洛凝沿她指的方向離開,腦海中尚未理清的思緒再度糾纏一團。
青青和玄鳥還在此處,且認得她,說明他們并未受世界重置影響。
澤微君所謂的重置莫非還是不完全重開嗎?
他該不是能量不夠,在哪裡偷工減料了吧?
洛凝想得腦殼痛,自從念完溯逆之咒,腦袋就沉得很,有種被塞了很多緩存垃圾文件卻删不掉的無力感。
劫雷劈過之後愈甚,她隐覺頭昏腦漲,擔憂自己腦子裡的垃圾文件被解壓縮,試圖占據内存再燒幹她CPU。
洛凝欲從儲物袋中尋些提神之物,琨霜翎羽急不可耐貼在她指尖,她無奈先放出翎羽,取出瓶醒神清液灌下。
翎羽繞她盤桓兩圈,似要阻止。
銀羽貼在她指尖,勾起靈液瓷瓶标簽一角。
洛凝沿一角撕開标簽,昭烨師叔配的醒神液還貼重了标簽麼——
“迷心露”
她表情霎時凝固。
可惡。
又是小師叔的惡作劇。
難怪……嗝……這靈液的味道這麼……怪……
一路腳步虛浮來到千梅嶺,思緒昏沉,頭重腳輕,她撐不住倒在梅嶺中最盛的梅樹下,滿樹梅花雪撲簌簌而下。
琨霜翎羽在她頰側蹭了蹭,來回幾番難以喚醒,猶豫幾息後決然飛向千梅嶺另一側搬救兵。
時序寒循翎羽踏雪而來時,已是另一番情景。
梅樹下,少女早已不見蹤迹,樹下被挖開一小洞,三兩片酒壇壇封散落在側,空酒壇滾落在他腳邊。
時序寒循聲仰頭,少女鵝黃裙裾在雪色中搖曳,她半支着腦袋倚在梅樹上,手中晃着剛從樹下啟出的雪釀春,此刻正醉顔酡紅,酒意迷離地看着他。
“師尊怎麼才來?”
“快下來。”他無奈,“雪釀春半杯足以醉人,怎麼喝了這樣多?仔細明天頭疼。”
洛凝松開手中酒壇,側首沉思,難得的乖巧。
他靈力接住酒壇,重新封好置于樹下。
前世八月十五,她并未酩酊大醉如此。
“嗚……下不來了。”她扶着樹幹,神情無辜。
“跳下來。”他張開雙臂輕歎一聲,“我接着你。”
偏愛撒嬌,醉酒之後尤甚。
聽到了想聽的,洛凝輕笑,帶着得逞後的狡黠,從梅樹上躍下。她有意使了法訣加重墜力,徑直将師尊撲進雪裡。
“别鬧。”他直起腰,拂去她衣上落雪,“等會雪化了容易着涼。”
她不聽,“師尊很久沒有這樣陪我玩了。以前師尊都不會嫌我煩的……師尊壞。”
八九歲正是愛玩愛折騰的年紀,陪着怎麼鬧都可以;可十八九歲的她……他就該避嫌了。
“好好好,師尊壞。”他哄着,“先起來,嗯?”
“起不來,走不動。”她無比自然向他伸手展臂,像小時候那般要抱。
他略有遲疑。
倒不是不肯,隻是中秋月圓夜……他不敢與她過分親近。
彼時他因虛弱化回原身,倒在梅嶺雪地裡試圖借冰雪鎮緩筋骨之痛。
而今雖比那時稍好,不過尚能維持人身而已。雪鳳月圓的虛弱期并不會因此打一星半點折扣。
特殊時期,更會成倍渴望她的安撫。
洛凝覺他猶豫,小臉皺起不滿哼唧着在雪地裡打滾。
時序寒無法,穿過膝彎将她打橫抱起,送回凝霜閣。
她知道他受不住她這般纏鬧,真是……被她吃死了。
晚風拂來,攜她一身蘭桂芬芳,連同淡淡的酒香。他胸膛裡提着口氣,放慢呼吸,不看她的眼。
迷心露作用下,洛凝腦子本就不清楚,加上三兩壇雪釀春下肚,更不知今夕何夕,醉酒上頭,膽子大了不說,話也格外多。
“師尊,沒有霄雲殿,你這段時間住哪呢?”
她伸手撫過他眉心紋印,喃喃道,“師尊這什麼時候變成朱紅印記了,有點像人間花钿……不過也很好看。”
她枕在他肩窩裡,半刻不消停,伸手往他背後摸索尋找,“師尊你翅膀呢?我怎麼沒摸到……嗚……翅膀……嗝……”
“師尊的雪釀春真好,也不一定非要等來年立春再啟封嘛……現在就已經很好喝了……”
“我這還留了半瓶雪釀春,你要不要嘗嘗?”
時序寒忍得辛苦,須臾之後落于凝霜閣,三息時間仿佛熬過三個時辰,顧不得拭去額間微汗,他将懷中鬧騰的洛凝放在榻上。
“不能再喝了。”他收走酒瓶便欲離開。
洛凝仰頭飲下一口,冷不丁被奪走最後一瓶私藏,心頭微惱,惡劣性子在酒意催化下被放大。
她揪住他衣領往下一拉,踮起腳将雪釀春渡了過去。
酒瓶猝然落地,剩下半瓶雪釀春傾灑在地,滿室皆是醉人的馥郁酒香。
時序寒僵直了身體,失神良久。
唇瓣溫軟,酒香裹着她的味道驟然侵入,叫他無處可逃。
也不想逃。
阿凝說得不錯,便是不等來年春日,此時的雪釀春就足以醉人千遍。